如果當真是這樣的話……
一隻從人工海底裏緩緩升起的巨大蚌殼驀然浮現在陸沉舟腦海裏。
與此同時,讓他一併記起的,還有那隻珍珠蚌蚌心正中央那顆圓潤的、水光瑩瑩的巨型白珍珠。
陸沉舟鳳眸剎那幽邃。
他一指若有所思的緩緩叩了叩身旁扶手,心底卻在想。
珍珠蚌,
應該會盛產出珍珠的吧?
不會產珠也沒關係。
他有的是辦法。
或許他應該在哪天抽時間去當初那個植物園裏看看了。
這個念頭如浮光掠影般閃過,陸沉舟暫且壓抑下來。
他擡起那雙深幽的墨色瞳孔,透過後視鏡與溫糯相望。
冷薄殷紅的脣瓣如以往成千上萬次一般低低吐出兩個字:“糯糯。”
溫糯還在垂眸專注的和腦海裏的哆啦咪交談。
陸沉舟喚她的名字雖然嗓音壓得低沉,但此刻四周皆空無一人,只餘車窗外的漫漫黃沙,偶爾風起,捲動着沙塵碎石在這片斑駁滄桑的沙海中滾動,發出輕顫般的嗡鳴。
在這樣靜謐的氛圍中,陸沉舟刻意放輕戰慄的那聲“糯糯”,倒也鑽進了她的耳朵裏,讓她成功的頓了一頓。
溫糯擡起自己的眸子,疑惑的看了眼陸沉舟的背影。
他剛是在叫她?
男人就端坐在自己的正前方,修長的脖頸下,襯衫鈕釦一絲不苟的繫到了最上面一顆。
禁慾又極符身份的黑色大衣勾勒出他寬肩窄腰的極好比例。縱然坐下了,那副天生高頎的骨架也比她高出了一個頭。
但即便只是這般看着,男人周身宛如自骨子裏散發出的矜貴和冷漠也足以令人望而生畏,哪怕他僅是在沉默,也不敢輕易出聲打攪。
此時,陸沉舟一手漫不經心地撐在方向盤上,那雙鳳眸似乎遠遠的眺望着窗外的某個方向。
溫糯順着他的視線望了望,連司煜正伸手推搡着地上躺着的一個展躍。
其餘五個展躍要麼望天,要麼嘆地,理也不理他。
兩人不知交談了些什麼,連司煜似乎是發火了,指尖嗖的冒出一團小火球,直接就向展躍頭上甩去。
展躍頭髮冒出一簇火星子,瞬間燒焦。
他捂着腦殼從沙子堆裏猛地躥了起來,其餘五具分身也沒空長吁短嘆了,紛紛跳起來把連司煜團團圍住……
眼看一場升級的圍毆事件就要發生,身爲兩人直系上司的陸沉舟也只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駕駛位上看着,冷墨色的瞳孔情緒淡淡,並沒有下車替兩人解圍的意思。
十二條胳膊齊齊朝連司煜身上招呼,而展躍的六顆頭也猛地光亮了一瞬間,火焰毫不留情的吞噬着他的頭髮……
溫糯不忍直視的別過眼,知道陸沉舟都不親自下場,這兩個活寶估計也只是會小打小鬧一場。
不過……
她水潤潤的眼睛眨巴了下,確認現在陸沉舟並沒有主動開口搭話的意思。
難道剛纔是她聽錯了?
就在這時,她鎖骨處那顆小珍珠驟然閃了一閃。
哆啦咪的小奶音微微急促:
【糯糯,我剛聽見陸沉舟他叫你呢!】
【我先不和你說話了,保持安靜最重要~】
說完這句話,小珍珠便徹底黯淡了下來。
與此同時,掛在溫糯脖頸上的那條珍珠項鍊裏,奶白色的球球偷偷瞄了眼顯示屏,心有餘悸。
剛纔那一會兒,不知道爲什麼,陸沉舟一直透過後視鏡看着糯糯。
糯糯在和它聊天沒注意,可它卻看了個清楚。
哆啦咪小手撓了撓頭,不怪它自戀,它總覺得,陸沉舟的視線是一直落在它兌換給糯糯的這條珍珠項鍊上的。
奶白色的球球情不自禁地一抖。
總覺得這次的時間線一混淆,三年後的陸沉舟比起三年前,雖然容貌氣勢並沒有什麼改變,可是對糯糯的態度上總是有些怪怪的。
有些若即若離的親暱,要不是確認了這個劇情世界所有人關於糯糯的記憶都被抹去,哆啦咪甚至都要懷疑這個曾經飼養過糯糯的男人還記得她了!
哪怕它還藏在糯糯鎖骨上的那顆小珍珠裏,心知陸沉舟壓根看不到它的存在,但哆啦咪還是覺得瘮得慌。
尤其是他盯着糯糯脖子上的眼神,更是讓這顆奶白色的大胖球覺得自己好像無所遁形……
哆啦咪的動靜消失後,溫糯放下指尖捻起的那顆水珍珠。
咪咪也聽到了?
陸沉舟叫她的名字,卻又只叫了一聲,是想幹嘛了?
想了想,她乾脆直接喊住了身前的男人:“陸沉舟?”
聽見她又輕又軟的聲音,陸沉舟沒有絲毫猶豫的收回停駐在窗外的眼神,偏過頭鳳眸看向她微微挑起一分,似乎是在示意她自己有在傾聽。
溫糯:“你剛剛是不是叫了我?”
“嗯。”陸沉舟很坦然的點了點頭。
繼而趕在她追問前主動解釋,“我有個猜測,不知道應不應該對你說。”
溫糯恍然大悟,瞬間覺得自己想通了不少。
原來陸沉舟是因爲有事情要找她說。
這樣說來後面他卻又沉默的主動放棄了那個話題,是因爲打消了念頭?
這麼一想她忍不住心中好奇,兩顆晶亮亮的眸子盯着他看:“那爲什麼不說了呀?”
陸沉舟笑了:“要是說的不對,那不是叫你徒增煩惱?”
所以他一個人留心解決她身邊的危險就好。
溫糯誓不罷休,繼續眨巴着眼望着他:“你還是說吧!”
這副模樣像極了以前那隻紫羅蘭的小倉鼠,兩顆黑亮的豆豆眼也是如此專注的盯着眼前來人,彷彿它的整個世界只餘他一人。
陸沉舟薄脣微不可察的彎起一個弧度,他垂眸將心中所想道出。
“你的血恐怕會對那些植物有特殊的催化作用,展躍飼養的仙人掌只是其中一種。”
“你的手指不是被仙人掌刺劃破皮膚流出鮮血了嗎?我想,也許正是因此,那盆仙人掌纔會狂暴到連自己主人的話都不願意聽了……”
還搞得展躍如今一副失心瘋的模樣。
陸沉舟揚起下頜,向車窗外還在跟連司煜糾纏在一起的六個展躍偏了偏示意道。
溫糯低頭看了眼已經被陸沉舟用創口貼裹起來的手指。
滲出的血珠已經止住,傷口結了小小的痂。
回憶起她那時候被小花的尖刺一碰,鮮血無意中滾落進小花肥厚的葉片……
溫糯雙睫顫了顫,心頭震撼。
好像,還真有這個可能。
從陸沉舟的嘴裏說出,更如篤定一般,叫她認定這幾乎就是事實。
溫糯看了眼自己白皙的指尖。
不會因爲她是木系異能,所以連血都有這樣奇怪的作用了吧?
可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基地其他木系異能者的血液也能有這樣特殊的功能。
否則異能所便不會把絕大多數木系異能者分配到後勤處的農田地裏。
還是說咪咪當初給她擺放抽取的那些異能卡牌?……
垂眸思索間,陸沉舟低涼喑啞的嗓音在她身畔響起。
他語速微緩,鳳眸沉沉凝視着她,帶有叮嚀的意味。
“所以,以後別再受傷了,不管是爲了自己,還是……”
爲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