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變 >第10章 百戶沈煉
    朱載壡回到文華殿後,也懶得再回慈慶宮,便在文華殿的後殿住下了。

    照例是那個宮女王翠翹侍候朱載壡入睡。

    等到他一覺醒來,天色還未分明,淡藍色的輕紗籠罩着整個天際,還只是黎明時分。

    但是朱載壡已經睡不着了,他穿戴整齊之後,來到殿外,深吸了口氣,清冷的空氣夾雜着溼氣一塊進入他的肺中。

    “殿下!”

    伴着這道渾厚的聲音而來的,是一陣踢踏踢踏的聲響。

    朱載壡扭頭看去,發現一個年輕漢子,國字臉上滿是堅毅之色。

    他身着一件青綠色錦繡服,腰間懸着宮禁金牌,一把繡春刀被他壓在左手下。

    “殿下!”

    那年輕漢子又喊了一聲,嗓子倒也洪亮,只見其雙膝下跪,“臣,錦衣衛百戶——沈煉參見太子殿下。”

    “沈煉??”

    朱載壡聽到這名字之後,心中頓感有些詫異,這名字好耳熟啊?

    想到這,他再次望向了跪在地上的沈煉,在這三月中,腳底下一雙草鞋格外令人注意。

    之前那踢踏的聲響,也正是它發出的。

    至於爲何文華殿內會出現錦衣衛。

    朱載壡在思索一番前世的歷史記憶之後,也就明白了。

    明廷的安全工作,還有一部分是由錦衣衛承擔的。

    就像自己身爲太子,按照祖宗舊制,身邊除了一個成建制的隨侍營,還有着值守文華殿的旗校,每番六十二名,共計三番。

    當然了,若是慶典的時候,還會有數百儀仗隊,拿着傘啊,扇啊,金鼓啊啥的。

    而在一番六十二名旗校中,其中管領侍衛官,兩人。

    錦衣衛大漢將軍三十人,紅盔將軍三十人。

    “今日是你當值?”

    “是,殿下!!”

    朱載壡聽到沈煉的回答,輕點了下頭,仔細端詳了沈煉一番之後,才詢問道,“聽說你原本是個進士?後來被陸都督被提拔到了錦衣衛??”

    這陸都督,正是現任掌錦衣衛事、後軍都督府右都督——陸炳。

    朱載壡詢問這番話,無非就是想要確認下他是否是歷史上那個有名的沈煉。

    但是聽到沈煉耳中,卻是另一番意思。

    只是瞬間,沈煉便想了許多,那地磚處的寒意也在頃刻間包裹住他全身,太子殿下怎麼對我一個小小百戶瞭解這麼多,又專門提到陸都督?

    難道是陸都督和太子之間有隔閡?太子這是懷疑我是陸都督派來的人?

    想到這,他擡頭偷瞟了眼太子,發現太子也正在看自己,當即又是一個低頭,“承蒙殿下掛念,下臣…下臣蒙朝廷不棄,十七年進士,除溧陽知縣,後得陸都督賞識,先是做了個錦衣衛經歷,再然後就到了殿下身邊。”

    沈煉的這番話說的小心翼翼,不過也算是透徹,將朱載壡的問題回答完畢。

    “嗯——”

    沈煉的回答,讓朱載壡確定了眼前此人正是歷史上的沈煉。

    確定了這一點之後,朱載壡的心情大好,語氣上也顯得和藹了些,“孤問你啊,這順天府上下,哪裏最爲熱鬧啊?”

    “回殿下——”

    沈煉雖說不明白爲什麼太子殿下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的回答,“臣以爲,京師上下,要說最熱鬧的那應該就是崇文門內外了。”

    “嗯——”

    朱載壡點點頭,喚來文華殿的管事牌子,“去,到御馬監內馬廄那,讓人把孤那匹…那匹…”

    “太子爺,您是要奔雪馳,還是獅子玉?”

    這內馬廄,本是嘉靖皇帝的馬圈,都是嘉靖自己的御馬,但是嘉靖恩准太子可肆意挑選內馬廄中的御馬,這奔雪馳和獅子玉,都是當年太子喜愛的馬匹。

    “呃…”

    昨晚上,將原本這具身體的記憶好好梳理了一遍,現如今朱載壡的言行已是幾乎找不出紕漏來了,但是對於一些十分具體的事物名稱,還是需要時間進行吸收,“奔雪馳吧。”

    “諾!”

    御馬監離文華殿並不遠,就在慈慶宮的邊上。

    朱載壡和沈煉閒聊一會之後,便有幾個身着青衣的小火者,牽着一匹純白的馬匹過來。

    這馬,不單外觀純白,走起路來更是平穩快捷,端是一匹太平馬。

    朱載壡一看心中便有幾分喜歡,他直接一個翻身上馬,而後對着沈煉說道,“沈百戶,挑三十個兄弟,跟着我一塊去崇文門。”

    “諾!!”

    沈煉直接一個拱手應下。

    “殿下喫些早食,再去吧!!”

    一道聲音傳來,騎在馬背上的朱載壡扭頭看去,正是王翠翹挎着一個食盒,身後還跟着個宮女,手上更是端着一小碗蔘湯,慌慌張張跑出來。

    “不了,你喫吧。”

    朱載壡回絕之後,直接一聲駕——,雙腿一夾馬肚,奔了出去。

    身後幾十名身穿草鞋的侍衛,挎着刀緊緊跟着。

    太子這一行人,從文華殿出來,直接左轉,朝着東華門而去。

    這東華門靠近太子的東宮,按照慣例是專供太子出入紫禁城的。

    所以雖說現在已經落鎖了,等閒之輩是不能出宮的。

    但是太子本人要出宮,自然是不會受規矩的約束。

    四位隸屬於提督九門內官的司閽,行了大禮之後,急忙開鎖,並且在一陣吱呀聲中,推開了兩扇厚重的銅釘朱漆大門。

    太子等人過了筒子河之後,又在彈子房停頓了會,給手底下三十幾個侍衛配了馬,套了件平常衣服,就連朱載壡也不例外,換了件素色的袍子。

    在馬背上的朱載壡,一挽繮繩,胯下的駿馬配合着打了一聲響鼻,停了下來。

    朱載壡回頭望去,只見在那淡藍色的輕紗之下,盡是紅牆碧瓦。

    “走——”

    沉默片刻之後,朱載壡這才輕喊了一聲,一踢馬肚,再次奔跑起來。

    只是還不等他們走出東安門,便聽到渾厚的鐘聲從城北的鐘樓響起。

    這鐘聲連綿不久,如同波浪一般席捲全城。

    畢竟這鐘聲是要敲足一百零八下。

    此刻正是出更時分,換做西洋自鳴鐘,也就是早晨五點。

    馬蹄聲合着鐘聲,一塊敲擊着玉河的兩側。

    太子一行人,出了東安門之後,便沿着玉河的夾道,一路南行,到了東長安街。

    “噠噠——噠”

    幾聲急促的馬蹄聲,迴盪在一條空蕩蕩的街道之上,馬蹄翻飛之下,點點淤泥,沾染在街邊四處垂下的帷布之上。

    這兩側都是店鋪,而帷布之上,繡着各種漢字,更是堪稱明版的廣告牌。

    但是很快馬蹄放緩,因爲街道變得擁擠起來了,他們已經出了長安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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