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佛郎機炮還有好幾樣？”
朱載壡瞧了李芳一眼，“孤記得，這佛郎機炮，不就是最先繳獲的那二十門火炮嗎？”
這明朝的佛郎機炮，最先就是從仿製開始的。
其原型，就是在西草灣之戰中繳獲的二十門炮。
“太子爺果然博學，這事可都過去二十多年啦。”
李芳順着杆子讚道，“太子爺這記性，奴才服了，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太子爺剛剛說的是大樣佛郎機炮，這些都是仿製當初那些佛郎機炮的。”
李芳繼續補充道，“經過我朝這麼多年努力之下，還創出了中樣佛郎機炮，以及小樣佛郎機炮。”
“何爲中樣，何爲小樣。”
這些都已經是涉及到專用的技術術語上了，朱載壡並不太清楚。
“回太子爺的話，中樣佛郎機，就是由碗口銃改制而成的，至於這小樣。”
李芳道，“小樣又稱馬上佛郎機，三種裏面最輕，不過四五斤，可以肩扛。”
“不要小樣！”
朱載壡直接出言打斷了李芳的話，“孤已經有鳥銃了，單兵的火器，單一即可，花裏胡哨的，用這麼多種類幹嘛！”
“是，是，太子爺考慮周全，是奴才不懂事。”
李芳彎着腰卑聲道。
“至於大樣佛郎機炮，北方守城攻城，可堪大用。”
朱載壡仔細想了想，決定在現有條件下，還是要講究實用性爲主。
自己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是南方，所對付的也是倭寇，海寇，這大樣佛郎機炮用途不太大。
而且，此去南方，多山地，少大路，這若是帶了重炮，反而影響行軍效率。
朱載壡想到這，剛想說也不要大樣的時候，突然腦中一個畫面浮現。
福建，福建的土樓，若是日後彈壓這些地方豪強時。
那些豪強不出來對抗官軍，反而鑽到土樓一類的碉堡時，那就必須要用重炮摧城了。
“這大樣佛郎機炮啊——”
“太子爺，您說要幾個，奴才給您湊齊。”
“孤這次南下，打算帶兩個能造出大樣佛郎機炮的匠頭，以及十個小匠。”
李芳的臉色微變，但是最終還是彎着腰應了下來，“沒問題，太子爺。”
“恩，到時候，你讓他們先去京營報道，成國公會知道該送他們去哪的。”
“奴才銘記在心。”
“另外，這中樣的，孤要三百個小匠，十…”
“太子爺——”
朱載壡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李芳的聲音，隨後又是噗通一聲，其跪在地上，再擡頭時，臉色已經變得煞白無比了，“太子爺，您饒了我吧。”
“怎麼回事？？”
朱載壡滿臉問號，被人突然打斷，還說繞自己命，這些話聽在朱載壡耳邊，面上瞬間掛起一層黑氣。
只見朱載壡沉聲道，“怎麼突然說要孤繞你性命了？”
“太子爺，這皇上有要求的，京營邊關那也看得緊，中樣佛郎機炮，一年要生產四百副，想要達標，奴才全指望着這些工匠，才能完成啊。”
“您這一下子把這些工匠抽走大半，奴才完不成任務，那是要掉奴才腦袋的啊。”
朱載壡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看向跪在地上的李芳，“你先起來說話。”
“起來！”
朱載壡一聲呵斥之下，李芳的身子順勢一抖，便也不敢跪在地上了，慢悠悠地站起身來。
“你的難處，孤知道，但是孤也想要這些工匠，孤有大用。”
“回太子爺的話。”
李芳沉默片刻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這能造出中樣佛郎機炮的匠頭，除了咱們這，還有。”
“還有哪？”
“應天府兵仗局！”
李芳的這一想法，算是打開了朱載壡的新思路。
南京可是京師的備份存在啊。
雖說南京兵仗局的工匠，比起京城來，必然是差一個檔次的，但是好歹也能造出中樣佛郎機來呀，就是可能會炸膛。
但是朱載壡之所以要這些工匠，可不是要他們造炮，而是要他們操作發射。
“恩，你的提議倒是不錯。”
朱載壡開口說道，“那就帶三十個小匠，三個匠頭吧。”
“奴才謝過太子殿下！！！”
李芳再次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磕了個頭。
“起來吧，起來吧。”
朱載壡俯下身子，將李芳攙扶起來，李芳倒是一臉受寵若驚的樣子，連稱不敢。
“走吧，你引孤去戊字庫提領鳥銃吧。”
這提領鳥銃，也是要按着流程來走的。
一般發往邊關的，或是京營來人提領的，第一步都是需要要皇上的硃筆御批。
得了皇帝的首肯之後，還需要有掌廠太監和庫房大使二人同時在場，才能畫押提領。
“沒問題！”
李芳側着身子來到朱載壡的右前方，替朱載壡的馬拉住繮繩，而後這才彎着腰道，“太子爺您上馬，奴才給你帶路牽着馬？”
“你會騎馬嗎？”
“啊？”
李芳吃了一驚，而後又急忙回道“會的，太子爺。”
朱載壡淡淡地點了下頭，“那就行，你去牽一匹馬來，我們騎馬去，快去快回。”
“太子爺，就咱們幾個人去嗎？那搬鳥銃怎麼搬？”
“無妨，到時候，你現在就派個人去通知成國公，讓他派些人過來，最好是那些挑選的人，去戊字庫搬鳥銃回去。”
“挑選的人？”
李芳的疑惑響起，見此朱載壡解釋了句，“他知道的，就這般跟他講。”
“諾——”
等到一旁的一個小火者牽來一匹拉貨的騾馬之後，二人便驅馬前往戊字庫。
好在李芳也是地位較高之人，能做到掌廠太監，不用說那一定是黃錦的心腹了。
因此李芳在這皇城內騎着馬，倒也沒人說什麼。
戊字庫位於皇城的西北角，整個西北角，幾乎全都是庫房區和作坊區，當然還有個內教場，以及一個明朝版珍稀動物園在那擱着。
戊字庫與兵仗局的直線距離看起來很近，但是中間隔了一個太液池。
朱載壡等人，就只能先驅馬朝南，等到了西上中門之後，再轉個彎，往西走穿過西苑門。
過了西苑門之後，再行向西南，繞着整個太液池饒了小半圈之後，再朝着西北方向趕去。
這兜兜轉轉，花了朱載壡小半個時辰。
等到了戊字庫，天色已經明顯有些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