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臣在。”
“孤且問你，你身爲庫房大使，剛剛在幹什麼？你沒有在逗蟋蟀玩吧？”
“回殿下的話。”
王國光倒也是坦坦蕩蕩，直接拱手說道，“下臣，正在進行每日巡檢，檢查每個庫房的賬冊信息，想着讓待會的酉時點閘，也好輕鬆些。”
“恩——”
這個回答，還算讓朱載壡滿意，倒也實誠，並且算是盡職之人。
這點很好，尤其是跟玩蟋蟀的人一對比。
“酉時未到，這個內官掌庫，居然就在值房裏玩起蟋蟀，你身爲他的同僚，就沒有想過上疏揭發他。”
“下臣有過！！”
王國光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無奈，氣憤，還有對這個地上之人的鄙夷，“下臣正六品，他正五品，下臣撤不了他的職。”
“而且下臣上疏了三次，往宮裏，往兵部，往內閣都投了奏疏，沒有一封迴應。下臣只好自己做好自己的事。”
聽到這話的朱載壡，直接扭頭看了眼李芳。
李芳哪裏還敢再說些什麼，只是縮了縮脖子，沒敢吱聲。
見到這一幕，朱載壡哪裏還不明白原因啊。
這些奏疏，一準是被司禮監給攔下了，根本到不了皇帝那。
朱載壡此刻的眉頭愈發地皺緊了。
這些內宦，一個個當真都是好家奴啊！
而之所以，這些家奴敢如此豪橫，連奏疏都敢攔下，就在於他們掌握兵權。
自己爲什麼對黃錦客氣，爲什麼對麥福隱忍，不就是因爲他們掌着兵權，一個是內教場，一個是御馬監。
兵權，兵權，還是兵權啊！
朱載壡收回思緒，在心中稍嘆了口氣，便朝着王國光再次說道，“帶孤去庫房吧，孤要提領鳥銃。”
“殿下！”
王國光並沒有轉身帶着朱載壡去庫房，反倒是拱手道，“陛下傳過口諭，說殿下可自領火器，下臣自無異議。但是這流程，身爲庫房大使的下臣，卻不敢疏忽，還請殿下稍待片刻。”
“無妨，按你的流程來走即可，孤等着就是了。”朱載壡頓了頓，而後隨意擺了擺手，便自顧自地重新擺正了把椅子，坐了下去。
“謝殿下體諒。”
王國光又是一個彎腰謝過朱載壡，緊接着直起身子，朝着跟在後面的李芳，稍微拱了拱手，“李掌廠，可有移交公文和官印在身。”
“自然是帶着的。”
李芳一掀衣袍，解下腰帶上的錦囊，從錦囊中取出一方銅印。
而後又從懷中取出一本紙冊。
朱載壡側眼看去，只見封面硬皮上，赫然寫着兩行小楷，“內府兵仗局提領清冊叄千肆百伍拾號。”
王國光直直地注視着這一切，等到李芳全部拿出之後，這才喚來庫役，令他取來文書。
那文書也是一本冊子的樣式。
硬皮封面上也寫着兩行小楷，不過燈燭昏暗，加之距離不近，朱載壡沒能看清。
“請用印吧，李掌廠。”
王國光官位更低，自然先請另一方先行蓋印。
“客氣，客氣。”
李芳帶着些許笑意，先行朝着那銅印連哈了好幾口氣，而後翻開冊子，雙手捧着銅印，在自己那文書中，挑了塊空白處蓋了下去。
等到銅印再次拿起，“內府兵仗局關防印”這幾個楷書紅字便出現在衆人面前。
王國光也是如此操作。
等這份流程都過了一遍之後，二人將自己手中文書，交到兩個識字的庫役。
做完這一切的王國光與李芳，一併朝着朱載壡拱了拱手。
“這就結束了？”
朱載壡不由得有些詫異，自己這全程看下來，怎麼感覺就蓋了個章呀。
“還沒，殿下。”
王國光輕搖了下頭，“這只是第一步，殿下還沒提領呢，提領之後，待會還要由庫役，將殿下所提領之物，一一登記在冊，之後覈實無誤，再次蓋印之後，便可完成領解工作。”
“噢。”
朱載壡恍然，點了點頭，便站起身來，“行，那就走吧。”
從班房轉個彎，便入了院門。
院中倒也寬敞，只不過沒有鋪磚，都是黃土夯實而成。
正前方，有三棟黑瓦青磚的高大庫房，呈“品”字形排列在院落中，左右兩側更是有着相同的庫房隱沒在陰影中。
那三棟庫房，底下一層是以青石鋪成，擡高了屋子。
而在庫房的高處，有着方形孔洞，每隔數米便有一個。
這一眼看去，倒也顯得空曠肅穆，有那麼幾分恢宏氣勢。
“是這裏嗎？”
“回殿下。”
王國光再次拱手道，“還請往右再走，這是甲字厫，存放盔甲的，已經騰不出地方來放鳥銃了，所以下臣將鳥銃都移到了乙字厫。”
“噢。”
朱載壡瞭然地點頭，心中也有些驚詫，這庫房面積可不算小啊。
可想而知，這大明朝百年的基業，家底是有的，只要不去隨意霍霍。
沿着靠牆的路，往右走去。
這一路走來，每處庫房的牆壁處，都懸掛着塊木牌。
在走到其中一塊木牌旁時，在前引路的兩個庫役，便停下了腳步。
呃？這是到了嗎？
朱載壡上前幾步，想要看清。
一旁的庫役也有眼力見，直接提着上面貼了“庫”字的燈籠，往前一送。
藉助燈燭，“戊字庫丁字號厫”幾個大字引入眼簾。
“回殿下，到了。”
王國光上前一步，壓着聲音道，“殿下，這便是專門是用來存放鳥銃的。”
“打開來，取一把鳥銃來看看。”
此刻，那庫房的鐵皮木門是落了鎖的。
王國光聽到這話，先是拱手應下，而後取出腰帶中繫着的鑰匙，打開了門。
隨後便又吩咐兩個庫役去取一箱來。
兩個庫役諾了一聲後，便進了庫房。
朱載壡本以爲還要等一會的，沒曾想，不多時，兩個庫役便合力擡着個箱子出來。
這是松木做的箱子，做工很是粗糙。
唯獨這箱子上的黃紙紅字很是顯眼。
朱載壡知道，這黃紙便是鈐印，類似於後世的封條。
等箱子落地，衆人圍上前去。
王國光先是俯着身子看了一會之後，這才吩咐道，“記！”
“諾！”
一旁便有之前那兩個庫役，在燈籠的照耀下，提着筆等候着。
“本月二十四日酉時，皇太子，奉諭提領，嘉靖戊申年兵仗局造鳥銃，奇字貳千伍百肆拾號至奇字貳千伍百肆拾肆號！！”
王國光一邊盯着黃紙上的字，一邊大聲讀出來。
兩位庫役則是一刻不停地記着。
等做完這一切之後，王國光蹲在地上，伸手一把將黃紙撕掉，再是一揮手，便有個庫役，拿着個鐵棍，上前一步，直接撬開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