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這些事的嘉靖，心情好轉，顯然很是滿意自己的佈局。
他一邊說着，一邊從腰間的金絲囊中，取出一顆藥丸，直接一口吞下，那藥丸直接滾入肚中。
他要喫顆仙丹助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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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伴啊，你替朕擬發道中旨，嚴厲申斥，讓他限期放人，再給朕卡着不放人，那這位子就不用待下去了，自己戴枷進京吧！！”
“諾！”
“恩——”
藥丸的功效很快便上來了，想來是已經化開了。
嘉靖只覺得肚子有股熱流浮現，而後流過全身，熱汗開始冒出，但是這心神卻是說不出的暢快。
“行了，行了，沒事都退下吧！”
吞完仙丹的他，慵懶再現，只覺得有些倦意襲來，自然不願意別人再打擾自己，直接下了逐客令。
黃錦和駱椿對視一眼，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只是低頭應下，起身緩緩退去。
而嘉靖則是一個人，也不用被褥，更不需墊席，直接躺在陶瓷磚面拼出的太極圖上，以那玉磬作爲枕頭，酣然入睡了。
等到嘉靖一覺醒來，天色雖說明亮，但是已是過了響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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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起身，隨意舒展了下身子骨，便往風荷亭的一層走去。
此刻那種舒暢感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在猶豫要不要再喫一顆。
正在思索間，眼睛隨意一瞥，卻發現黃伴居然就站在亭子的一層，雙手捧着個托盤，盤子上兩大摞奏摺。
嘉靖的眉頭瞬間微擰，“你怎麼又來了啊，黃伴。”
“萬歲爺，您醒啦？”
黃錦像是剛發現嘉靖一樣，聽到嘉靖的聲音後，當即深深彎腰，“老奴這也是無奈啊，這屁股剛坐下，從通政司那又轉來一批摺子，老奴這一看啊，可是不得了。”
“額？”
嘉靖的興致被黃錦的幾句話點燃了，“怎麼個不得了？”
“回萬歲爺的話，老奴托盤上的這兩堆摺子啊，都是南京六部五寺的部堂高官寫的，就沒低過從二品的。”
黃錦說到這，用嘴怒了努托盤上的奏摺，“老奴粗略地看了下，這兩堆摺子說的對象都是一樣的，都是在講那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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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昨兒個晚上，進通政司的那堆摺子，講的都是彈劾鮑安。”
“恩——”
嘉靖再次看了眼那些摺子，淡淡點了點頭，“這事，朕知道的。”
“壡兒在信中提過，說是南京的那些二品官員啊，都目睹了庫銀造假一事，坐實了鮑安貪污的罪名，所以壡兒讓他們都去寫了摺子，當面給壡兒看過。”
“是的，萬歲爺。所以老奴才覺得奇怪啊。”
黃錦再次彎腰低頭道，“這另一摞，是今早上剛進奏的摺子，卻是多在說鮑安的好，說那虧空是前任便遺留下來的舊案，甚至…”
“甚至什麼？”
嘉靖眼睛漸漸現出一種憤怒的神色，爲帝多年的他隱隱猜到了什麼。
“老奴不敢！”
黃錦直接舉着托盤，跪在地上，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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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看向黃錦，這黃錦最近膽子是越來越小了。
不過現在的嘉靖也不想去處理這種事，因爲這黃錦用得還算趁手。
他沉吟片刻之後，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挑了奏摺看起來。
左右兩邊都看了。
嘉靖帝看着奏摺，臉色逐漸變得陰沉似水，他直接將手中甩到托盤上，而後看向黃錦。“你不敢說，朕替你說，甚至指責太子不該急着立威，拿鮑安開刀。對不對！”
黃錦將頭低得更低了。
“呵呵——”
嘉靖冷笑着，“都是朕的好臣子啊，連朕的太子也敢去矇蔽啊，這些南京官員一個個，朕估計都跟鮑安勾結多年了，有兔死狐悲之感。”
說到後面，嘉靖話語一轉，“看來壡兒在南京處境並不好啊。黃伴，擬旨發給太子，讓他放心去做，這南京的官員，該殺就殺，不要拘束，朕不是給了他獨斷之權嗎，給朕用起來！”
“另外，那鮑安也不要留了，這等禍害存於世有何用，讓壡兒直接往重了處置，殺只雞儆儆那羣猴子，好樹立他的威風。”
“諾！！”
黃錦自然應下。
“行了，行了，你退下吧，朕看到這些奏摺就心煩，你直接留中不發！”
“諾！!老奴告退！！”
可憐的黃錦等了好幾個鐘頭，但是見了皇帝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又要回去了。
嘉靖目送着黃錦離去，而後獨自一人走過漢白玉橋。
來到岸邊的嘉靖，眉頭緊皺，並且開始有些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
良久，他驀然頓住腳步，直接喊了句，“高忠！”
這話一出，頓時原本看似空無一人的岸邊，出現一人，那人從一棵柳樹後鑽出。
正是那日假山中出現的太監。
他彎着腰回道，“陛下！”
“恩——”
嘉靖沒有回頭，並且將後背也交給了這個名叫高忠的太監，“你親自南下，當南京的內守備！”
“陛下，老奴走了，那您的安危怎麼辦？？”
“朕的安危？？”
嘉靖扭頭看向了高忠，等着他的解釋。
“回陛下，這麥福非我朝人，不可信，黃錦，骨頭軟，不可持，此二人在危急時候都不能用。”
“危急時候？”
嘉靖眉頭一挑，“你覺得朕會有危急時候嗎？”
“高忠該死，陛下洪福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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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忠直接一個單膝下跪，顯然一副武將的行禮方式。
他當面認錯了，但是高忠內心卻是暗自叫苦。
皇帝今年是怎麼了，自己爲什麼住西苑都忘記了嗎，就是怕再有宮女殺他呀。
“高忠啊。”
嘉靖親自彎腰將其攙扶起來，“朕也不願讓你遠離，但是太子現在勢力還弱，立足東南時間也太短了，那南京的官員都在瞞着他，欺着他。朕不忍心啊。”
“你去了之後要多多幫襯他，儘量滿足他。”
高忠擡頭望向了嘉靖，而嘉靖也與其對視，片刻後，高忠低頭了，“老奴明白了，請陛下寬限老奴幾天，老奴多做些準備。”
“恩——可！”
嘉靖自然是知道高忠說的準備是什麼，“並且盯牢兩廣，朕就納悶了爲什麼兩廣每隔幾年就有兵禍，這兩件差事，你都要給朕辦好。”
“老奴領命！！”
嘉靖沒有迴應，只是揹着手，望向那西海子廣闊的水景，許久，他再次開口了，“談御醫有功，你到時候替朕賞下她。”
高忠看了眼嘉靖，而後點頭道，“諾！”
嘉靖先是輕恩了聲，而後又是沉默，陽光還是很刺眼啊，他此刻看向水面，只能半眯着眼。
“給皇貴妃下毒的人查到了嗎？”
“回陛下，下毒之人極爲隱蔽，只追查到每日運送玉泉水的車隊上，便斷了一切線索，應該是宮外之人。”
“宮外之人…”
嘉靖喃喃自語道，“那都處理乾淨了嗎？”
“回陛下，皇貴妃身邊伺候的人，包括宮女，長隨，小火者，全部已經誅殺，另運送玉泉水的車隊，上至管事，下至車伕，挑夫，也已經全部伏法，現在都換了新一批的。”
“也只能如此了。”
嘉靖似乎還有些不滿意，“那…皇貴妃撐過了立夏，能不能…多些時日，多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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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高忠罕見地停頓了下，“談允賢每日銀針逼毒，才讓皇貴妃熬過了立夏，實在是太晚發現了，談允賢對老奴說，皇貴妃薨的日子，可能就在這幾日了。”
高忠說到這，猛地雙膝下跪，“還請陛下節哀順變！!”
“呼——”
嘉靖仰頭長長吐了口氣，“朕倒沒事，但是朕更關心壡兒，這件事，你絕對要保密，日後哪怕是皇貴妃…皇貴妃薨了，也要選擇祕密入葬，不可張揚出去！”
高忠擡眼望向嘉靖，而後低頭應下了。
高忠他明白其中道理，但是明白歸明白，他的內心還是有幾分觸動和不忍。
不告訴太子皇貴妃病重，乃至即將病逝的消息，就是爲了能讓太子安心在南京做事，這他知道。但是這樣的舉措，對於身爲人子的太子來說，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