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變 >第233章 陸炳與陶仲文
    就在身處南京的朱載忙得不可開交時,京城內的百官卻都是無比的悠閒,幾個月了,嘉靖帝,也就是自家的陛下,就上過一次早朝,其餘的時間再無皇帝召集羣臣的消息。

    這讓百官們休息時間多了不少,每天不再半夜三更起來,摸着黑上朝了,可以一直到卯時上個值就行了。

    這日子好不快活,當然面上是不能說的。

    而且那些個御史,還有六科給事中每天都會上一大批的摺子,但是這些摺子往往到了通政司,轉入司禮監之後,便沒有了下文。

    百官和皇帝之間,似乎沒有了直接的聯繫,百官之中很少有人知道皇帝的具體所在,當然也只是很少,不代表沒有。

    此刻,晨曦微露,暑氣還未從地上蒸騰而升,兩個人在一衆內宦的指引下,緩緩步行於東苑內。

    所謂東苑,其實就是明朝皇帝的行宮。

    這歷朝歷代都是一樣的,遠不止一座宮殿。

    明朝也不例外,除了紫禁城外,也有着多座行宮,不過相較於後世野豬皮子將行宮修到整個天下都是。

    明朝的皇帝很明顯,收斂了很多。

    只是在京城內外修建了東南西北四大禁苑。

    皇城之內,紫禁城以西,也就是北中南三海組成的太液池,是明朝的西苑,這西苑是以故元的宮院,以及燕王府這兩大主體建築爲基礎改建而成的。

    嘉靖帝修玄的地方,以及常住的萬壽宮都在西苑。

    除了西苑之外,自永樂以來,歷代皇帝一直到嘉靖帝都在不斷擴建南苑和北苑。

    這南北苑,顧名思義就是在京城的南北,都是帝皇休閒避暑的地方,一個是南行的行宮,一個是北行的行宮。

    其中南苑最大,離城二十里地,將面積在一百六十里上下的南海子,都給整個圈起來作爲禁苑,當年嘉靖帝奔赴南方修道成仙的時候,就在南苑停留過。

    與南北西三苑相比,這東苑確實不出衆,面積不單是最小的,就連建築也多是樸實無華的。

    但是那地方卻是風景最特殊的,不同於其他三苑的寬廣湖景或壯麗山色,東苑反而頗有幾分江南地區的小橋流水之景。

    這東苑位於東華門外,就在紫禁城的東南邊,一直延伸到皇城東南城牆。

    這地方倒是離朱載壡住的文華殿很近,出了東華門就到了。

    此刻東苑的石板路上,左側的那人,雖說年歲已大,但是臉色紅潤,走起路來更是四平八穩。

    此人內裏穿着一身寬鬆的白襯袍,外披一件藏青色得羅道袍,頭戴黑色冠巾,手中更是搭着一把拂塵。

    道士常服青,單這身打扮便知道他是道士了,加上胸前飄揚的花白長鬚,以及乾瘦的身體,更有幾分仙風道骨。

    他環視了石板路的兩側,道路兩側除了柳樹之外,芳草籬院,草舍農莊更是隨處可見,片刻之後,他收回目光,稍有幾分感嘆道,“許久沒有來東苑了,這景…老道都快不認得了。“

    “恭誠伯我倒覺得沒變,這四時之景本就不同。”

    與其並行的另一人開口了,“春遊芳草,夏賞綠荷,秋飲黃花,冬吟白雪,這..來的時間不同,看到的風景自然也就不同了。“聽到這話的老道士眉角跳動了幾下,閃過一絲陰霾,而後嘴上重新掛上一絲柔和的微笑,“說得在理啊,老道我在這點上,倒是不如陸都督看得開呀。“

    所謂陸都督其實就是掌錦衣衛事,後軍都督府右都督——陸炳。

    而與那陸炳同行之人,便是陶仲文。

    今年年初開春,這位陶仲文,又被封爲恭誠伯,一時之間恩寵無限。

    要知道在被封爲伯爵之前,此人已經身擔少師,仍兼少傅少保,這等同於一人兼領三孤,歷觀前代,就沒有這般操作過的!

    陸炳伸手撣了撣蟒衣的衣角,藉着低頭的工夫看到了陶仲文沉下去的袖口,當即眼中光芒一閃,“恭誠伯,這是打算給陛下送——??”

    “沒錯,老道今日打算前往遞交不老丹。”

    陶仲文毫不掩飾,而後看了陸炳一眼,幽幽道,“倒是不成想,跟陸都督一道了。

    11不老丹聽到這幾個字,陸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中不屑之色浮現而出。

    別人可能不知道不老丹怎麼做的,但是他陸炳是知道的。

    那陶仲文無非就是個糊紙匠,拿前人的東西來用而已。

    所謂的不老丹,其實就是龜齡集,宋代張君房的《雲笈七籤》裏就有。

    但是這陶仲文恬不知恥,把各種滋補藥品都拿過來,東拼西湊之下,還吹噓什麼爐鼎升煉,說什麼要經歷九十九道大工序,三百六十道小工序,四十九天日曬夜露才能形成一瓶。

    噢,對了,還死命加了不知多少的硃砂和汞,真的是.這樣的人都能封上一個伯爵,真是活見鬼了。

    “陸都督前往東苑,可是至尊有詔?”

    陶仲文的聲音傳來,驚擾了正在沉思的陸炳,陸炳回過神後,輕點了下頭,“麥公公親自傳的旨,讓我動身前往東苑,說是陛下有急事相召,就是不知道什麼事。

    “噢,無妨的,陸都督是至尊身邊紅人,又是舊臣,想來又是些好差事吧。”

    陸炳這時沒有回話,他可不覺得會是什麼好差事,這陛下已經對自己不放心了。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這幾個月下來,那駱椿鬧得多歡啊,大有與自己在錦衣衛內分庭抗禮的趨勢。

    這背後若是沒有嘉靖的默許,陸炳打死也不信,就憑這小子,這愣頭青一樣的人,能快速聚集這麼多勢力,哪怕是他父輩的恩蔭也不夠。

    “怎麼了,陸都督你這臉色不太好呀,你要來一顆?”

    “什麼?“陸炳裝着沒聽明白陶仲文說什麼。

    “老道是說…”

    陶仲文的眼皮一垂,“老道我倒是可以做主給你一顆,想來至尊也不會怪罪的,陛下啊,現在心情好着呢。“

    “陛下心情好?“

    這一次,陸炳是真的喫驚了,他先是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兩名內宦,那兩個內宦走在前面,步伐一致,就好似木偶一般。

    而後便微微擡高了聲音,“可是那走馬溪海戰大捷的露布到了?“

    “不是這事,至尊怎麼會操心這事。這事哪有陛下修仙的事要緊啊。”

    陸炳追問道,“哪是什麼?“

    “這登仙台的玉石有着落了。”

    登仙台這是太子當初提出來,說是要用玉石做出一個高臺來,用來承接晨露。

    想到這的陸炳,暗自提高了幾分警惕,那陶仲文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最近跟太子走得近,那麼他現在又把太子扯進來是幹嘛?

    他看向了陶仲文,淡淡開口道,“怎麼說。”

    “咦,不知道?“

    陶仲文先是露出些許詫異,而後又點了點頭,露出釋然的臉色,“也對,你們錦衣衛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這事不能讓外廷知道,就連內府也幾乎沒人知道,那是交付給老道做的。”

    陸炳的嘴角一抽,那陶仲文話中的諷刺意味,他自然能聽出來。

    這就明擺着說,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居然還有不知道的事??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陶仲文的聲音還在繼續,“殿下已從嘉峪關外運了一批和田玉,大大小小的玉料,大的料子有數千斤之重,還不止一塊,再加上千裏運送到京城,這前前後後的銀子,陛下已經撥了一百六十萬兩了。”

    “一百六十萬兩?“

    陸炳的瞳孔中泛起一絲錯愕,然而轉即又被懷疑取代,“這筆銀子?“

    “沒錯,這些銀子,老道聽說都是太子從南方運給陛下的,其中六十萬還是漕糧折銀。“

    陶仲文的話語中滿是對於太子的讚歎,“要說如今這皇太子啊,能力還真是出衆啊,到南方纔多久啊,半年都不到吧,就往京城運了小兩百萬兩的銀子來。”

    陸炳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這是捧殺啊。

    一般人以爲是在誇太子,但是陸炳是什麼,那是陪着嘉靖幾十年,掌着錦衣衛十幾年的存在,沒見過豬跑,還不知道豬肉是什麼嗎?

    他再次將目光看向了在前方不緊不慢引路的兩名內宦,這話若是被傳到陛下的耳邊,這就是赤果果地上眼藥啊。

    陸炳又看向了陶仲文,看着他那和藹紅潤的臉龐,雙眼微眯,隨後目光飛快從陶仲文臉上抽回,“陸某聽說“

    陸炳說到這,目光再次放在了陶仲文臉上,“恭誠伯有個侄兒,封爲高士,曾是皇太子的奉御,專管着壽藥房的事,之前這皇太子的一切用藥,陸某沒有記錯的話,好像都是你那個侄兒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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