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批火炮,只有三十門,原本朱載壡是想要一百門的。
但是後來想想,這樣品炮都沒有出來,就一下子造百門,實在是…有點太過於燒錢了,因此直接削減到三十門。
而這三十門,也是朱載壡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擬定的。
按着外兵仗局之前上交的堂稿副本來看,在嘉靖三年,南京的兵仗局(那時候還叫兵仗局,受內宦控制)在仿製佛郎機銃的時候,也是造了三十來副,試射之後,才成批量製造發往各邊。
如今,這三十門火炮的數量就是仿着舊例來造的。
這些火炮其實已經造好了的,就等着朱載壡抽出時間來進行試射,但是很顯然,朱載壡的時間並沒有太多空餘出來的。
就連本想着見面的歸有光和葉夢熊等人,來到南京之後,也沒有見面,而是直接下發告身文書,讓他們履職去了。
一直到現在,距離這大閱典的日子,已經不足三日了,朱載壡才抽出時間來進行觀摩這批樣炮的試射。
這外兵仗局,在南京的皇城內,距離神樞營的駐地倒是不太遠。
朱載壡沒有選擇坐馬車前去,而是一如既往的騎馬前往。
沒錯,他現在還是住在馬車內,雖說盛夏到來,讓整個車廂的晚上很是難熬,但是朱載壡還是堅持了下去。
一來爲了安全,二來爲了約束掉自己,這改革新風,必須要從自己做起,總不能說一邊在大力治理貪污腐敗問題,一邊自己又帶頭腐敗,這是絕不能被允許。
出了這神樞營之後,經過一段路便進了這太平門。
進了太平門之後,便是到了南京城內了。
因此這兩個地方應該算得上是整個南京城內煙火氣最少的兩個地方了。
至於其他地方,倒都是熱鬧非凡的,百工貨物買賣,各有區肆,自然有一番都市的風味,這點按下不提。
且說朱載壡領着管懋光以及新成立的近衛們,趕赴皇城。
朱載壡本不想要讓他們跟來的,畢竟之後的大閱典上,他們要作爲第一批次出現在閱兵典上,壓力本就很大,朱載壡是不願意再給他們增加負擔的。
但是這管懋光以及傅應嘉很是固執,說什麼也要跟着自己邊上,還說這是近衛的職責。
這番話說得讓朱載壡難以反駁,只能苦笑地應了他們的請求。
外兵仗局主要的作坊,大半集中在皇城的西側,是由原先的內宮諸監改建而來。
因爲南京的內宦機構,被朱載壡撤掉了大半,所以自然也不需要太大的地方了。
整個內宮諸監被外兵仗局給佔了,畢竟軍事是第一要務。
而在朱載壡的構想當中,整個外兵仗局將支撐起整個大明朝的軍事工業。
像是聚寶門,三山街,朝天宮,這些地方都可以說是南京的精華之地了,而這些地方也是形成了多個鋪行。
聚寶門的糖坊廊,三山街的氈貨廊,書鋪廊,綢緞廊,估衣廊,朝天宮的紅紙廊,明瓦廊等等都是如此。
當然,這些廊房都是那些商戶租用的,需要每年向朝廷交租。
騎行在路上的朱載壡,就這樣在滿腦思緒當中,不斷靠近着皇城。
因爲這兵仗局是皇城的西側,所以朱載壡沒有選擇從北安門進,而是選擇了西安門進。
等出了東大影壁街後,再次轉向東南,沿着西皇城根北街一路南下,最後再經過玄津橋之後,纔算真正到了西安門。
這路程說起來繁瑣,但是因爲全員騎馬,倒也快速,哪怕速度不快,不消半個時辰的工夫,朱載壡等人便已經到了西安門前。
等進了這西安門後,繼續踏馬前行,沿着西安門內大街南下,纔算是入了外兵仗局的範疇內。
兵仗局經過改制之後,可以算得上是全大明最大的軍事手工業作坊區了。
“謝殿下!!”
那二人齊聲應下,而後起身,但是依舊彎着腰,沒有直起身。
朱載壡沒有第一時間下馬,而是朝着他們二人打量了一下。
這兩個人都
兩個身着公服,雖說有些殘破,腰上也沒有裝飾用的革帶,但也算乾淨,不過這腳上,呃?
朱載壡的眼睛一眯,他突然發現這二人必然沒有穿着厚底靴,而是腳踩草鞋。
這…
只是瞬間,朱載壡便動容了,臉色有些改變,罕見地沉默了片刻之後,朱載壡的視線還是沒有移動,只是他已經選擇下馬了。
等下了馬,來到那二人面前之後,他這才帶着些許莫名的意味開口道,“你們都是孤親自委任的掌廠主事,官居正三品。”
說到這,朱載壡停頓了下,微嘆了口氣,“朝廷不是發了朝靴嗎,爲什麼要穿着草鞋,未免…寒酸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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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殿下。”
是馮經回話了,只不過他還是低着頭,沒有選擇直視朱載壡,“這朝靴,下臣穿着不習慣,而且…而且這…也不方便。”
“不方便??”
朱載壡見到馮經欲言又止的樣子,當即將語氣放緩,變得更加溫和,“怎麼個不方便?跟孤說說,看看孤能不能幫上忙。”
“不不,”
馮經聽到這話,當即擺了擺手,“下臣不是叫苦,也不是向殿下求助的,而是下臣跟徐兄一塊,都是要帶着匠頭們一併幹活的,這…穿着靴子不方便,也不自在,還是穿着草鞋方便,幹活也自在些。”
“是的,殿下。”徐杲這段時間似乎變得沉默了許多,等到馮經說完之後,才緩緩點了點頭,簡單地應了一聲。
“你們…”
朱載壡聽完馮經的話,眉頭當即就是一揚,“你們也親自去鍛造軍器?!”
這話問完,也不等二人回答,便直接伸手將馮經的手拉住,將他的手掌朝着自己的方向攤開,正面朝上。
那密佈的傷痕能看出來都是新增的,因爲那傷痕之下是厚實的老繭。
“這…”
朱載壡的眼睛猛地一縮,就連一旁緊緊跟着的管懋光眼中也流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隨後,朱載壡又將徐杲的手也一併拉住,攤開看了起來,毫無疑問,也是跟着馮經一樣。
那一瞬間,朱載壡的心中像是被一道雷劈過一般。
其眼中先是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再是驚喜,而後又是幾分心疼,複雜的情緒將他的心頭佔據了。
“你…你們…”
朱載壡剛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話被什麼東西堵在了喉嚨處,根本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