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們在殿外下跪,大多哭喪着一張臉,站立着的太監洞察着這一切,這些人之中,最大的受益者卻是哭的最爲厲害的,何其諷刺。
“行了,都別哭了。”
“傳先帝遺詔,奉兄信王入京,繼承正統,當爲堯舜,天下方可歸心,國難便能自解。”
一臉自負的朱由檢在英國公張維迎的擁護下從養心殿接到了乾清宮,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讀了這條聖旨。
凡有異議者,在見到了後來的張嫣皇后也是默許,終是不敢多說出話來。
因爲他與魏閹向來不和,已是人衆皆知的事情,何況朱由校和朱由檢兩兄弟的感情之深也是不用懷疑的,爲避免骨肉分離,朱由校楞是不讓信王就藩,一直讓這聽話的弟弟留在京城陪伴自己。
現在可好,自己駕崩了,你也別當什麼信王了,直接來當皇帝吧。
信王朱由檢初來乍到,因爲避嫌的緣故,與朝政之事接觸爲零,大多數大臣們對他的印象很淡很淡,幾乎沒什麼人懂他的心思。
可無論是東林黨還是其他的大臣們都有着同樣的一個願望,深受魏閹毒害的他們,是該到還擊的時候了。
只要新皇是個正常君王,那麼倒閹便就成爲了一件必然的事,哪個皇帝也不願意見到一個太監的話會比自己的皇令還要管用。
天啓帝駕崩過後的第二日,崇禎在走完了正常程序後,順利登基了。
他身着龍袍走上朝堂。
金鑾殿內,璀璨輝煌。
撫摸這熟悉的龍椅,自始至終,也唯有其陪伴着自己,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就似是王承恩,雖然是個太監,卻在危難之際表現了他的絕對忠誠,反觀眼前這些大臣們,一個個人模狗樣,滿嘴仁義道德,卻沒有一個有種的,關鍵時刻全都逃命去了。
說來說去,就是以高的道德標準約束皇帝,而自己卻瘋狂追求錢與女人。
爲了這些,他們連國都可以不要了。
朱由檢心裏,還殘存着一絲僥倖,表面上還是客氣的:
“衆位愛卿,對於大明之中興偉業有何見解,皆可言之,朕要廣開言路,無論說的是好是壞,皆屬無罪。”
滿朝文武,只言不發。
一片靜寂,皇顏盡失。
“那好,既然都不說話,那就算了,朕先說。”朱由檢臉色略有些失落的道。
正在此時,御史楊所修忽然站了出來,直接了當打斷道:
“臣楊所修,彈劾司禮監秉筆太監魏忠賢,先帝在位期間不理朝事,其趁此獨攬大權,對外稱之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徇私枉法,禍亂朝綱,致使朝堂上無人膽敢直言,更使國事變得混亂不堪。”
“其罪責滔天,殘害忠良不計其數,貪污國財百萬,無惡不作,甚至爲保其權貴,相繼謀害了多位先帝之皇子……”
“胡說。”
兵部尚書崔呈秀厲聲道:“魏大人向來對先皇忠心耿耿,一心體國,怎麼可能對先皇的子嗣痛下毒手?”
“這是污衊。”
楊所修冷哼了一聲道:“難道先皇是中了什麼魔咒不成,那麼多皇子生下來,竟沒有一個活過一歲的?”
“楊愛卿言之有理。”朱由檢突然發話,讓觀望中的大臣們全都搞清楚了局勢。
“不過凡事都得有證據,身爲一國之君,朕需公斷,而臣不欺君,得有理有據。”
“魏忠賢要是真幹了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確實應當立即停掉他的所有職位,併發配邊關充軍,永不錄用。”
“只不過……現在楊愛卿的理兒是說明白了,那不知,可有何憑證?”
“臣,臣沒憑證。”楊所修面色倉惶,脫口而出。
“臣萬萬不敢!”楊所修面目惶恐,這時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可說什麼都遲了。
“算了,先帝屍骨未寒,朕不喜在此期間,有血事發生。”
兵部尚書崔呈秀怎可放過這千載難逢之良機,拱手作輯,悲痛交加,“陛下,您的面前站着的,纔是最大的奸臣哪!”
“後金女真侵擾遼東危機,各地兵變之賊寇無窮,致使軍餉激增至歷朝的數倍。”
“魏公公派東廠監督各地衙門以及巡撫進行招收商稅,然而早在先帝期間就頻頻遭受到這些言官御史,還有各類朝廷大臣們的輪番彈劾污衊。”
“要魏公公真的像他們所說的那樣,貪污百萬之巨,黨同伐異的話,那朝廷上下,莫不是無可用之人,國庫中豈又還能存有一分現銀?”
“先皇又豈能夠容許魏公公繼續留在他身邊侍架?”
“這些年朝廷的事兒是誰去辦的,多年來的軍費和糧餉又是從哪兒找來的?你們出力了?還是出錢了?”
楊所修被懟的滿臉通紅,“你,你簡直血口噴人!”
接着他又義正言辭上奏道:“皇上,這閹黨們平日裏欺壓大臣已久,今日氣焰居然如此囂張,都是先帝不作爲所致,您今日不下決心剷除,日後再有此念想的話,就晚了呀!”
這時又一個大臣站出來添油加火,“臣,雲南按察使楊維垣,彈劾兵部尚書崔呈秀貪權弄私,在他擔任期間,凡兵部官職,竟都可用銀子買之,我大明從來不缺富商,如此一來,商官勾結,壓榨軍隊油水,致使喪失戰力,便再無法抵禦外敵!”
“你,你怎麼敢?”
崔呈秀沒想到,這楊維垣和自己一樣是閹黨,這時候竟然站出來彈劾自己?
離譜!
底下站着的那些大臣們也都蒙了,這楊所修是東林黨,他彈劾閹黨也算是合情合理。
你這楊維垣本身也算是閹黨的一員,爲何要彈劾同是閹黨的崔呈秀?
擱這演戲呢?
於是崔呈秀破口大罵道:“大家底子都不乾淨,若你們不給我活路,那你們也別想活!”
“楊維垣,你別忘了,前些日你還花了大價錢給魏公修生伺來着,現在你倒戈,對得起魏公給你的提拔嗎?”
一時間,楊維垣氣的差點兒暈死過去,你敢彈劾我,我當天下朝便來查你,死也要拉一個下水,怎麼着吧!
大臣們都將目光投在了皇帝大人一片深邃的臉上,這位新皇帝會怎樣處理,他們並不瞭解,所以得先觀望觀望纔行。
朱由檢當然知道這崔呈秀是魏忠賢的頭號狗腿子,上半輩子,自己就是爲了倒閹而讓大臣們繞開首惡,優先攻擊他還有其他幾個閹黨核心,最後溯源追罪,牽扯出魏忠賢,才逐漸清算了所有閹黨勢力。
當然,最終也導致了東林黨們所謂的“衆正盈朝”,結局並不可觀。
先帝讓自己別殺他是有道理的,可不打擊一下他的氣焰卻又是不行的,他的權力太大了。
朱由檢沉默片刻,“楊愛卿所言,也就是說,各地之兵變釀禍,盡歸責於兵部是麼?”
楊維垣語塞,皇帝大人的話該怎麼回答,他倒是一時之間噎住了。
“是……”
朱由檢眼神冰冷,“此事相關重大,朕不可輕易定奪。”
“這樣,朕想了個好辦法。”
“你們將事情的詳細,彈劾的內容細化,寫成奏摺,遞交給朕。”
“以後朝堂上,只商議對策,須在當日討論出結果,不可拖延至第二日,其餘的事,全都密摺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