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完這些話後的曹化淳,忽然又故作出一副難堪的表情來。

    “可是哪,你們知道嗎,咱家也有自己的難處哪。”

    “皇上他心繫天下蒼生,關愛黎明百姓,不懼賊人暗殺,隻身帶了二十萬兩銀子便前往災區,他募捐是爲了自個兒嗎,明顯不是。”

    “你們想要找魏閹的麻煩,徹底倒了閹黨,這想法,咱家也有過,可皇上他怎麼勸都不聽哪。”

    “還望列位臣工可以保持理智,認清現實,待到國難結束之後,閹黨失去價值,鳥盡弓藏的時候,再行參劾之舉。”

    “再說了,現在皇上一心一意的專注於募捐事業,咱家好不容易從獄中得以複用,本就屬於戴罪立功,如覆薄冰之中,也難做出忤逆皇上的事情,因爲皇上一句話,就能讓我再次滾回南都待罪。”

    曹化淳有鼻子有臉的說完這些話後,部分清流官員雖然臉上感到不齒,可心裏卻難免也對他這樣一個深受魏閹殘害的閹人有了同情心。

    但在官場上,最不能有的,就是同情心,而最應該擁有的,是絕對的理性。

    衆位清流臣工得到曹化淳的安撫,也都相繼安靜下來,不過仍有幾個老狐狸質疑着他。

    且聽,楊嗣昌站了出來開口道,“曹公公,雖然朝廷表面上說的是全體官員都需要募捐,可據我戶部統計所得知,並非如此,反倒有一些違旨的官員,依舊在抵制募捐,關於這件事情,你可有解決的辦法?”

    羣臣目光,一下子轉過去望着曹化淳。

    而他也一下子,成了全場的焦點。

    且見曹化淳的目光忽然變得柔和了許多,“朝廷上下官員的俸祿不相一致,某些官員家中產業頗爲豐厚,爲國效力的同時,可討得皇上歡喜,自是會多捐一些。”

    “然而那些家裏揭不開鍋的臣工們,咱家明白他們的苦衷,也能理解他們爲什麼捐不出銀子來,因爲他們實在是家境貧寒,無銀可捐。”

    清流官員們,一個個相繼覺得他所說的話有道理。

    議論的聲音在逐漸消失,轉而代之的,則是頻頻的點頭與認可。

    “是啊,朝中官員,貧富不一,所捐數額大小,皆由家中產業運營的盈餘所決定,至於那些捐不出銀子來的大臣們,他們也同樣都是一心爲國,兩袖清風,以致家中貧困,這纔會捐不出銀子來。”

    劉鴻訓一五一十的開口說,“臣反倒還覺得,朝廷既有募捐,便不能少了救濟,我朝自洪武開始,官員俸祿便是歷代以來最低,二百餘年來從未有過更改,一些兩袖清風,家中無產業的地方官員,遇上災年,甚至連餬口都成問題,所以,臣斗膽請曹公公決定,給這些家中貧寒不堪,兩袖清風的好官們,免去募捐的任務,反之,還要給每人都發放一份救濟銀,以示獎賞激勵。”

    隨他說完,幾乎所有的朝堂官員都點頭叫好。

    但,也有反對的聲音。

    閹黨工部尚書吳淳夫眼神苛刻的站了出來開口說道:“公公,您這樣做,是不是違背了皇上組建募捐會的本意?”

    “抵制募捐的人,不罰反賞,還譽爲清官,實在可笑,由此足見,清流不清,濁流未免就渾。”

    崔呈秀更是帶領一羣閹黨嗤笑道:“沒想到,曹公公竟然還抱着這樣的想法,若皇上知道了這回事,回來非把您給重新調回南都待罪不可。”

    “就是,讓你暫時管理募捐會,沒讓你私自更改募捐會之決議,實乃自作聰明,如出亂子,皇上絕對不會輕饒於你!”

    “是非不分,顛倒黑白,反將貪官洗成清官,你的這些所作所爲,難道以爲我們這些臣子們都是瞎子不成?”

    隨着眼前的一衆閹黨們相繼說完了這些話後。

    曹化淳沉默了,沒有說話。

    反而卻是清流那邊兒的官員厚顏無恥的說道:“自古以來,清廉官吏,都應當奉爲天下之表率,如今若是連清官都不給賞賜了,那以後,誰還敢當清官?”

    “那不是白白給自己找罪受嗎?”

    閹黨中有人立即迴應道:“可如今抗拒募捐的那一批不捐銀兩之人,根本不是清官。”

    “空口無憑,拿出證據來,我等便信你這一回。”

    那人語塞難言,頓時無法說出話來。

    “沒證據,就敢在朝堂之上信口開河,你以爲,現在還是魏忠賢當值嗎?”

    面對清流官員指槐罵桑的強勢質問,閹黨們竟無一人說話迴應出來,彷彿一剎那都慫了一樣。

    朝堂上兩黨相爭開始有了變化,漸漸成爲了閹黨大勢已去,而清流們和中立的官員們漸漸佔了上風。

    “各位大人,別再吵了。”

    曹化淳連忙勸阻雙方停止相互之間的口誅筆伐,然後開口,“你們雙方說的都有道理,這些抗拒募捐的人確有可能是貪官,可也不排除有些是清官的可能,咱家不能一概而定,也不能擅自做主。”

    “哎,咱家這兒,倒是有個好辦法,可以解決這檔子事,不知各位大人聽了以後,是否覺得滿意。”

    且見他靈機一動,露出陰笑來。

    “既然分不清這些抵制募捐的人當中,是否真的有大貪官或是有清官在裏頭,咱家認爲,倒果真是可以設立一筆百兩銀子左右的救濟金,無論幾品臣工,都可以免費領取,且不需歸還,白送。”

    “這主意好。”

    本來吵的怒火朝天的閹清二黨,忽然聽得他嘴裏傳來這麼一個好消息傳過來,頓時消停了不少。

    更有人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問說,“一百兩?”

    “沒錯。”

    曹化淳又說道:“只要是沒來募捐的臣工們,沒有品級限制,都能來募捐會領走一百兩白銀。”

    話說到這兒。

    他又繼續出聲補充道:“當然了,這兒我再說一下,如果可以,非但那些沒有募捐的臣工可以領,如果是那些已經捐了銀子的臣工們,如因捐的過多,家業不支的話,便也能來領一筆救濟。”

    “救濟金,人人可領。”

    話語落下,一羣視財如命的清流文臣們眼珠子恨不得都要貼到他身上去了。

    “想要領取救濟金的,可以來咱家這兒記個名字,統計完後,咱家便會將救濟金一事,上報給皇上。”

    短暫停頓了片刻之後。

    清流文臣們之中,竟是都出乎意料的相信了曹化淳的話。

    一個個看似挺有文人風骨的臣工們眼神高傲的走了過來,然後留下自個兒的名字後,悠然回到原處。

    曹化淳那張蠟黃的臉上,不經意間,透露出一股逼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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