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如朝露,月如泉。
隨着烈士入墓,川流不息的人羣奔波流走於陵園內外,舉城上下都在瞻仰緬懷。
唯有一人不在場。
楊開天搬了一把木凳子,坐在了城門口,親自守門。
他靜靜的注視着前方,長槍立旁。
微風夾雜花香,宛如一條細膩的絲綢,拂過面頰。
只見他手裏捧着一本厚厚的冊子,打開第一頁,只有兩個姓名,高芳,楊小暖。
這是他妻子和女兒的名字。
曾經一度是他活着的唯一執念。
奔赴戰場,報仇雪恨,一切的一切,皆因此而生。
但隨着加入虎賁軍的時間越來越來長,唯一的執念,漸漸地,變成了無數個執念。
冊子第二頁,徐雪龍,胡冰元,吳三刀。
這是他參軍最初的同僚,四人分在一個小隊裏,形影不離。
在一次戰爭中,這三人用血肉之軀攔截住了敵人,而自己在他們背後活了下去。
還記得他們臨死前的映容相貌,以及那一句,新兵,在我的背後,好好活下去。
第三頁的名字就更多了,足足有一百九十九人。
白開元,徐豐虎,王二虎,徐龍象……
那時候,他成爲了一名教頭,不再是隻能在別人身後戰鬥的新兵了,他的背後站着越來越多需要他保護的人。
在一次突圍戰中,他二百人的隊伍,被三千敵人包圍,每一次衝鋒,都會讓身旁的士兵犧牲一半。
那是他有史以來最無能暴怒的時刻,一次,兩次,三次,四次,直到最後一次衝鋒,整個隊伍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而敵人,還剩下一千人,但他沒有放棄,繼續發起了衝鋒,直到與對方同歸於盡。
死亡的剎那,有一名老者救了他,並傳授了他一個近乎於求死般的功法,離血解體大法。
通過不斷流乾血液,加以外力捶打肉身,強行將靈氣融入身軀,不斷重塑着自身血肉經脈,使其能夠容納更多靈氣,突破桎梏,從而修爲提升。
是一種擁有無限的未來的功法。
此功非常人可以忍耐,九成九會死,但楊開天做到了,每一次上戰場,就等同於在修煉,每一次受傷,就等同於敵人再助他變強。
時至今日,他已經有了大乘境八重的修爲。
他繼續翻閱書冊,一頁又一頁的人名密密麻麻的遍佈整張紙。
這上面的每一個名字,都是他曾經無比珍重的回憶。
直到書冊的最後,出現了一抹空白。
而這時,楊開天拿出一支筆,在這一頁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楊將軍,您不去喝酒嗎?”
陸豐洋洋灑灑地走出城門,身旁白法和魯天並肩而行。
“不去了。”楊開天露出一抹笑意,“今天都喫好喝好,算莫笑頭上,我看大門,讓士兵們多休息休息,李白衣,真的謝謝你,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了吧。”
“是的。”陸豐點了點頭,然後突然問道:“將軍,明天百越王城會被屠城嗎?”
走出城門時,他就看到了那張寫滿人名的書冊,而最後一個名字,正是楊開天自己。
墨汁未乾,乃是剛剛寫上。
這不免讓人感覺,他這是在以死明志。
以及前些時日奉元城的災厄,這就很有說道了。
一切的一切連接一起,恐怕沒那麼簡單。
莫不是會有同一批的傢伙,也要來屠城?
“你在說什麼呀,別要有任何心理負擔,你要未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我只是想靜一靜罷了。”
楊開天隨手將書冊放入儲物戒,他知曉李白衣諡號仁義無雙,若是被他知道百越王城有大難,保不齊對方會和自己一樣,選擇死守。
這可是一個未來有無限可能的絕世天才,自己的命沒了也就沒了,但他的命,或許能成爲改變一切的轉折。
“叮!
選項一:離開。完成獎勵:強化點5000。
選項二:留下。完成獎勵:強化點5000。”
這時,系統面板突然彈了出來。
與往常不同的是。
這次的選項,無論選哪個一個,都會獲得同樣多的豐厚強化點。
“離開,還是留下?”看着面板上的內容,陸豐內心不禁自問。
離開看上去是最合理的選擇,以如此多的強化點來看,根本就不會面臨什麼生死危機。
而留下,無異於要面對明天即將到來的災難,怕是一波三折後才能安然無恙。
只對自己而言,哪個都是無害的,但最輕鬆的無疑是直接離開。
不過對其他人而言,自己的這一次選擇,恐怕將會決定他們的命運。
若是留下,自己能否保住這百越王城不受浩劫?
“我選二。”沉思片刻,陸豐內心默唸。
試一試!
“叮!選擇成功,待一天後離開即可。”
嘭!
選擇完畢,陸豐一屁股坐在地上,笑道:“楊將軍,巧了,我也想靜一靜,陪你做會。”
此話一出。
楊開天嘆了口氣。
白法則是目光一怔。
他二人皆是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但都沒有說出來。
“看星星看月亮有啥意思,一起喝酒喫肉不好嗎?”唯有魯天一副唉聲載道的模樣,鬱鬱寡歡不已。
那可都是錢啊。
他內心哀嚎不斷。
這時,白法踱步走上前,挺拔的身子於月光下逐漸拉長,微微一笑道:“李白衣,楊開天,你二人,乃是南陵國中不可少有的絕世豪傑,我希望你二人隨我一起離開。”
“我是當今聖上第四子,軒轅宇,沒有意義的死亡,喚醒不起任何人反抗,我認爲活着,才能創造出更多的可能。”
“呵呵,原來是四皇子,楊開天在此見過。”楊開天雙手作揖,神色從容,簡單地笑了笑。
“將軍,您認爲我說的不對嗎?”軒轅宇一臉認真地問道。
“很對,不過有些太對了。”
楊開天點了點頭,隨後目光看向月亮,聲音似有些飄渺,“古今能人異士何其多,尚可垂名千古之輩,不過寥寥數人,我深知我的反抗掀不起什麼風浪。”
“但有些事情,總是沒人去做,這天下,就真的無可救藥了。”
說到這裏,他臉上浮現出一絲解脫般地笑容,“所以,總得有人要去做點什麼事情,枉死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