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柔和的陽光灑至洛陽城,爲這座雄偉國都蒙上一層金色紗霧。
乾淨庭院內,許遊自盤膝打坐的狀態中醒轉,起身看了一圈又變得枯黃的蔬菜,那雙清澈眼眸內,有藍色弧光悄然消散。
他輕聲道:“此次若能回來,得買兩斤排骨,喊上週姑娘與王兄一同喫。”
靜立了片刻,擡手點出一道靈氣,只見小小的白色漩渦由虛無處出現,靈遊雀歡快飛出,嘰嘰喳喳盤旋不停。
許遊取出一兩黃金,柔聲道:“喏,這次又得麻煩你了。”
靈遊雀撲到他的手上啄食黃金,過程中舒服的眯起了綠色大眼睛。
許遊溺愛看着,想了想,又將身上僅存的一兩黃金取出,慢慢道:“這個也吃了。”
靈遊雀脆啼一聲,更爲歡快。
少年撫摸着它柔軟的羽毛,等到靈遊雀喫完黃金,他從懷裏拿出一張仔細摺疊的信,笑着說:
“去吧,慢些飛。”
靈遊雀拍打幾下翅膀,小巧尖角亮起熒光,將信收入漩渦,飛至高空往南方去了。
天上已無它的蹤影,許遊收回目光開始打水洗漱,將衣服全都換了,穿上了一身漆黑粗布衣。
戴好斗笠,許遊閉目盤算。
‘準備都已就緒,今日便是司馬信所言三難之時。時不我待。
‘茶館那裏也不必過於擔心惹人懷疑,我的工作時間寬鬆,聚會後的十天,都是休息日。
‘嗯...早些去,希望能夠早些回。’
未曾推開門,王琉璃已經在門外打招呼,“許兄!喫早飯啊?”
“好。”許遊開門走出。
兩人這些時日已經習慣了一同去喫早飯,偶爾遇到周璐,藥師就會盛情相邀,周璐與兩人已是好友,便沒有拒絕過。
走到清景街時,王琉璃驚喜看着剛剛出了宅院的藍衣姑娘,忙小跑上前,擺足腔調道:“周姑娘,一同喫早飯啊?”
“好呀!”周璐笑着答應,隨即道:“這次該我請了!”
許遊走了過來,與王琉璃相視一眼,同時笑着點頭算作答應。
周璐見此高興的很,三人同去了那已經熟悉的早餐鋪子。
點了不少喫的,不過精明的新老闆依舊沒額外送水煮蛋。
大快朵頤喫完早飯,開開心心聊了一陣,許遊與二人作揖道別,徑直離去。
等看不到許遊的背影,王琉璃輕晃摺扇,極有風度的與周璐告別,便去往了西城方向。
路上走了會,王琉璃移步到了角落,口中唸唸有詞,須臾之後,一個草木小人鑽出地面,滿臉嚴肅道:“琉璃老爺,怎麼了?!”
“這兩日許木的去向,要記得告訴我,若他與人爭鬥,你們需助他一臂之力!”王琉璃語氣隱含擔憂。
草木小人爬上藥師褲腿,幾隻小手拽着他的褲子,“得令嘞!”
“好了!別拽了!”感覺到褲子被拉下一些,藥師額頭擠出幾根黑線。
草木小人停下手上動作,問道:“琉璃老爺!要不要給你做頂好看的草葉帽?”
王琉璃提好褲子,看了看它頭頂的小草葉,義正言辭道:“大可不必!去吧!”
“真是太可惜了!琉璃老爺其他都好,就是審美有問題!”草木小人長嘆一聲。
王琉璃:“......”
等到草木小人鑽入泥土後,藥師繼續走在了路上,從懷裏拿出那隻藍色琉璃盞;
看着笑着。
......
洛陽城外西北方,運河碼頭。
運河中舟船往來不息,隨着水浪各自航行,一如既往的忙碌氛圍充斥碼頭。
秋風瑟瑟,卷着腥鹹的味道刺入人們的鼻腔。
工人們搬運貨物,來回走在跳板上,沉重的貨物壓在肩頭,把跳板壓成兩頭微微翹起的模樣。
乘客們從甲板走下,站在河邊遙望洛陽,再緊了緊行囊,向着那城池趕去;
亦有從國都來到碼頭的百姓們,期盼看着運河,等待着能夠載他們回家的舟船到來。
來者多,去者少;
洛陽城就橫亙在那裏,它從不在意誰來誰去;
人們卻想在那裏好好活下去。
此時此刻;
距離碼頭不遠的一處叢林內,七道身影或站或坐,其中有男有女,似都在靜靜等待。
日上三竿;
“辛苦了,各自去吧。”叢林內,一中年男子輕聲道。
唰!!
四道身影向着不同方位飄行,片刻就去了好遠。
剩下三人留在叢林中,二男一女各自靜默,濃郁的靈氣在此地滾蕩;
紛繁落葉在地上簌簌作響,震動不停。
西南方;
一身黑衣的百里秋辭在荒野疾馳,面容雖美,神情卻漠然的彷彿沒有溫度。
西北方;
顧山舟塗脂抹粉,頭簪紅花,從他那咬牙切齒的表情看來,昨夜似經歷過什麼不愉快的事;
而洛陽西城內,昨夜有一壯年男子...被人殘忍殺死。
顧山舟奔行中恨聲道:“不識趣的傢伙!非得死麼?!”
東北方;
身形挺拔的青年皺着眉,無聲道:“妹夫,一切小心。”
東南方;
高傲滿面,目中向來無人的孫八九速度極快,接近三境巔峯的修爲肆意爆發,驚動一路的鳥獸。
正此之時;
洛陽東南城外那條寬闊江流的往東某河段,正發生一件駭人之事。
卻見這奔流不息的江河中,許多大船在其間航行,其中一隻船的桅帆上印有‘劉氏總鋪’四個字;
李程站在甲板上,看着滔滔浪潮心中思緒萬千,這次去東海入海口採集江潮,便是由他負責;
因此他纔會在此船之上。
“許先生,王先生,等我賺到了錢,想請你們喝酒,喝‘東海潮’...”
李程喃喃了句,旋即再次看向東方江面,如此過了小半日,他忽然睜大了眼睛,驚呼道:
“那是什麼...人?!”
卻見遠處江面之上,有一人踏浪行走,每一步踩下,都會激起高高的浪潮!
片刻後,此人與劉氏大船交錯而過,有冷然聲音從他口中傳出,“呵呵...下午時分,就該到洛陽了!”
嘩啦啦——!
浪潮撲面,李程一身帶水,卻仍舊愣神看着那中年人逐波踏浪。
與此同時;
剛剛走出洛陽東城不遠,頭戴斗笠的少年停下腳步望向東南方,目光既乾淨...又殘忍。
少年閉目,腦海中浮現出老嫗那那斑白的髮絲,那侷促的表情;
那溫柔的氣質,那帶笑的渾濁眼睛......
“老婆子要感謝您吶!”
“許先生,家裏太破...招待不周,委屈您啦...”
“咳咳,以後...就麻煩許先生您吶!”
許遊腦海中畫面再閃,李大哥哭着說:
“母親...母親!孩兒方纔見到你了...母親...”
少年靜立了會再次走動,速度越來越快,等附近無人之後,他便更快了許多,一步飄出四五丈,疾馳不止,衣角隨之獵獵作響。
少年奔行中擡手一抹,一張羅剎鬼面憑空出現,兩邊嘴角高高翹起,戴上了血色脣角勾如月的臉譜;
羅剎張狂大笑,癲狂成魔;
黑衣鬼面,竹斗笠,與光同行。
嗚——
今日有風;
大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