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珩這人從來不知客氣,既然蘇堯主動送上門他自然不會放過,“王爺真是太客氣了,郡主生辰宴王爺卻還惦記着微臣。”
蘇堯笑得嘴角有些酸,他下意識將好看歸爲對女子的形容詞,卻忘了在小孩子眼裏並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
衆目之下他自不會出爾反爾,只得命人取來前些時日剛得到的一把寶弓,“寶弓贈英雄,這攬月弓與溫四叔最配不過。”
溫珩將長弓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手感不錯,正好改日給阮澤那小子用。
攬月弓出自大家之手,蘇堯的心又有點疼了。
他有些不甘心,還想讓蘇婉再選一次,可鑼聲響起戲要開場,衆人都等着賞戲,他再堅持就有些刻意了。
無奈只得將蘇婉喚回,將她抱在膝頭,滿眼慈愛的揉了揉蘇婉柔軟的髮絲,任誰看去都是一位溫柔的好父親,唯有阮玉冷眼看他虛僞的表演。
若非前世在溫珩口中得知了那些事,她也一直以爲蘇堯雖好色下流但至少是一個好父親,可現在看他這副模樣只讓人覺得作嘔。
福來戲班不愧是京城第一戲班,一開腔便引人入勝。
阮玉覺得口渴,舉起茶盞啜了一口茶,卻因爲看得太過專注在放杯子的時候不小心將杯子碰倒了,被茶水濺溼了衣裙。
她正想與許嫺請辭,誰知蘇堯卻早已注意到,開口對許嫺道:“你派個婢女去陪阮小姐更換衣物。”
許嫺僵硬的彎了彎脣角,頷首柔聲道:“好。妾身這便安排。”
其實那日早在長春宮裏許嫺就隱隱發現蘇堯似對有關阮玉的話題格外上心,雖然他沒多說什麼,但兩次開口其實都是對阮玉的維護。
於是她便在出宮時試探着說了一句要邀請阮玉前來赴宴,以往他並不關注這種事,可這次卻暗暗試探詢問她有沒有邀請阮玉。
並非她多心,而是做爲他的枕邊人,爲了更得他的心意她無時無刻不再揣摩他的喜好,今日種種更能看出他對阮玉當真甚有興致。
“無雙,你陪我一同去吧。”
應無雙自然沒有二話的應了下來。
婢女引着兩人來到了偏殿,關上房門待應無雙看到包裹裏面的衣服不禁詫然出聲,“這是什麼?”
阮玉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與應無雙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幫我盯住這個婢女。”
阮玉一邊說着,一邊快速換上了夜行衣,長髮散開全都挽在腦後,爲了方便行事她今日特意梳了一個最簡單的髮髻。
旋即阮玉帶上了一個只露出一雙眼的面具,再一次囑咐道:“千萬別讓人發現我不在這。”
“阮姐姐,你這是要去做什麼啊,我怎麼覺得你是要去很危險的事呢?”應無雙越聽心裏越沒底,滿臉擔憂的拉着阮玉。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乖乖聽話,日後我再詳細與你說。”此事甚至一度涉及了權力劃分,這次他決不能讓蘇堯得逞。
應無雙雖擔心但見阮玉語氣篤定,她也不敢阻攔怕壞了阮玉的大事。
阮玉利落的翻窗而出,無人察覺。
此時戲臺子上還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戲,一衆女眷被牽動了心緒,時而爲年輕男女花前月下而喜,時而又因他們受到的阻礙而紅了眼眶。
若非怕落人口舌,他才懶得過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出城騎馬呢!
反觀蘇臨看的興致盎然,尤其當那俊秀小生出場時,他的眼珠子就差黏在上面了。
他託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長,改日可以去福來戲班認識一下,換換口味也好。
蘇燁一人坐在角落默默飲酒,二皇子蘇封見他一人孤寂,便側身與他搭話:“三弟覺得這故事如何?”
蘇燁擡頭看了一眼上演上死相許的兩人,神淡聲道:“賞玩尚可,但經不起推敲。”
少男少女的家中乃是不死不休的政敵,兩家積怨甚深,都恨不得將對方滿門屠盡。
在這種情況下兩人卻還執意相守,這本就不合常理,男子捨棄家業放棄尊貴的身份,女子不惜拋棄父母兄姐。
兩個未曾嘗過人間疾苦嬌生慣養的少爺小姐幻想着過隱居桃園的生活,可無家族庇佑只憑他們兩人怕是連生存難以維持。
死亡或者是對他們最好的結局,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是更殘酷的現實。
他們後來會發現曾經的海誓山盟敵不過一碗肉糜一件錦衣,那時這對有情人只會心生怨懟。
蘇封只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蘇燁看得這般現實,一時都不知該如何接話的好。
蘇臨冷冷瞥他,面露不屑,“二皇兄何必與他多話,像他這般孤僻的人最是薄情冷漠,他能看懂什麼?”
蘇封的母妃只是一個小小嬪位,他不敢得罪蘇臨,只能對蘇燁報以一個歉意的眼神。
蘇燁早已習以爲常,對此莫不在意的勾了勾脣角。
一場戲落幕已有不少女眷哭紅了眼,尤其是最後他們兩人揮劍自刎以身殉情,以兩人之死化解了兩家幾代的恩怨實在是令人感動。
溫珩百無聊賴的半撐着頭,脣角漫起譏笑。
就憑兩個人的死就能化解世仇?
這是哪個腦子有問題的人想出來的?
兩家的矛盾並非小打小鬧的誤會,而是根深蒂固的勢力角逐,豈會因爲兩個人的死就握手言和?
無趣!
他看了一眼空落落的座位,纖長的手指在案上敲了敲。
阿玉怎麼還沒回來?
莫非她又在盤算什麼不成?
一場戲衆人看得津津有味,只有小小的蘇婉坐在蘇堯膝頭打了一個哈欠。
她年紀還小根本看不懂臺上在唱什麼,更不明白他們爲什麼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王爺,婉兒困了,妾身讓乳孃將她抱回去吧。”許嫺見蘇婉困得眼角都溢出了小淚珠,開口與蘇堯道。
蘇堯抱着蘇婉在溫柔問道:“婉兒是不是嫌方纔的戲曲無趣?”
蘇婉點點頭,奶聲奶氣的道:“婉兒看不懂。”
蘇堯眼中溢滿了慈愛,他擡手颳了一下蘇婉的小鼻子,柔聲道:“那父王讓舞姬來跳舞好不好,婉兒是不是最喜歡看她們跳舞了。”
“好啊好啊,婉兒喜歡。”蘇婉喜歡看舞姬舞動手中長長的輕紗,她覺得那可比咿咿呀場戲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