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都是大人乘涼,孩子玩耍的熱鬧之處,現在卻瀰漫着悲涼的死亡氣息。
有兩個人昨夜死了。
原因是去鎮上那條路,一個山頭的山體滑坡,當時經過的倒黴蛋就被活埋了。
宋軟看到用布蓋住的屍體,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夢裏也是這樣的場景,但是躺在那裏的——是她爹。
宋軟顫巍巍地上前,想揭開那擋着臉的布。
身後竄出來個黑瘦的老婦,卻比她更快一步。
看清面容,宋軟鬆了一口氣,不是她爹。
她握住身邊男人的大手:“你真好,肯相信我。”
楊斌沒說話,只是摩挲了下她的手心。
那個跪在地上的老婦,卻嚎啕大哭起來:“我的兒啊!你去了讓娘怎麼活啊……”
黑瘦老婦哭了好久,本就皺巴的臉,一下子好像蒼老了十歲,不免讓人動容。
宋軟實在是不喜歡這樣的場面,拉着楊斌的手,離開了。
宋軟神色懨懨地回到家,宋母在廚房,探個頭出來,說:“一大早去哪了,準備喫早飯了。”
現在是農閒,不用上工的時候,一家人就都在家喫早飯了。
宋軟坐在飯桌前,手肘微曲,掌心撐着下頜,無精打采地說:“娘,你知道嗎,昨晚去鎮上的那條路,山體滑坡了,砸死了人,現在還在村口等家人來認領屍體呢。”
“什麼?!”葉紅梅把菜盆端到飯桌,“我說怎麼感覺昨夜外面有動靜呢。”
宋軟擡頭:“娘,重點不在這,重點是,萬一昨晚咱爹聽阿奶的,連夜去鎮上,可能遇害的就是咱爹了。”
“呸呸呸!小孩子不懂說話,你快吐口水重新講過。”葉紅梅瞪了自己閨女一眼,“你爹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丈夫可是她的天,這種事她連想都不敢想。
宋軟從善如流地呸了下:“對,我爹長命百歲。”
說着就起身幫她娘端飯菜,趁機在裏邊放一點玉泉水。
……
“寶國,救命啊救命啊……”
喫飯的時候,一家人正聊這件事呢,院外就響起哭天搶地的叫聲。
大家只好放下碗筷,準備出去看看。但,院門沒鎖,外面那人嘩啦一聲就推門而入了。
是她奶。
宋寶國驚呼:“娘,你這是怎麼了?”
不怪宋寶國驚訝,實在是劉翠華現在現在的形象有點辣眼睛。
頭像雞窩一樣,臉上被撓出好幾道血痕,衣服也被扯得破破爛爛的。
“你被誰打成這樣啊?”
被這樣一問,劉翠花立馬訴說自己的委屈。
“是寶珠的家婆,陳春華。陳春華她瘋了,孃的寶國啊,你可得幫幫娘。”
“好,娘,你先坐下慢慢說。”宋寶國拿了個凳子給劉翠花。
劉翠花在飯桌前坐了下來,剛想開口,看到桌上的早飯,立刻瞪大了眼:“葉紅梅,你個敗家精,你怎麼這麼不會過日子?”
看着臺上的攤煎餅,一碟豌豆芽繪野山菌,裏面還依稀可見有切成條狀的醃肉絲。
大家聽到這話都不出聲,畢竟他們最近都被小妹灌輸了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這種思想,所以最近家裏的伙食都是直線上升的。
而且楊斌隔三差五也總會打到一些野味,家裏的伙食真是跟以前差別非常大,像這種早飯,他們現在竟也覺得平常。
葉紅梅還在心裏默默嘟囔:要是讓她閨女做早飯,只會比這喫得更奢侈好嗎。
不過,也不知道爲什麼,最近家裏頓頓喫得好,但是糧食反而比以前消耗得慢。
劉翠花啐了一口:“還不快給我拿碗筷過來,沒點眼力勁的敗家精。”
宋軟她們也不是受虐體質,面對她這種,連話都不會好好說的人,她們纔不理呢。
只有她爹宋寶國,順從地去拿了碗筷出來。
菜一入口,劉翠花眼睛一亮,然後立刻加快進食的速度,風捲殘雲般把桌上的飯菜一掃而光,也不管其他人有沒有喫飽。
她這樣一喫,其他人是不能吃了。宋軟不心疼被禍害的飯菜,但她心疼她的寶貝玉泉水被她吃了。
等劉翠花喫圓了個肚子,才記得過來的目的,把今兒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雖然她避重就輕,但是大家還是大概能還原事情的脈絡。
原來是昨晚,在他們這邊找不到人肯連夜去鎮上,贖那個被抓起來的宋寶家。
於是她就去了隔壁村子,找她的小女兒宋寶珠幫忙。然後,她的姑爺,也就是宋寶珠的男人,就連夜趕去鎮上了,卻剛好遇上了山體滑坡,被活埋了,挖出來的時候,人已經沒氣了。
這不,一大早過來認屍的陳春華,在悲傷過後,就立刻去找劉翠花拼命,要劉翠花給她兒子償命。
“你說這能怪我嗎?山體滑坡又不是我弄的,要怪也是怪老天啊。我也不想我姑爺出事啊,那個瘋婆子竟然打我。”
劉翠花還在憤憤不平。
宋軟真的很佩服她奶的厚臉皮,都這個時候了,竟然沒有絲毫懺悔之心。
宋軟脣角勾起一抹譏誚:“奶,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二叔被他岳母叫去辦事,意外死了,你會怎麼做?”
劉翠花一聽這話就大怒,吼道:“你個賠錢貨,你這是咒你二叔呢。你……”
她話還沒說完,院子外面竟然有人比她還大聲。
“劉翠花,你個死老太婆,你拿到錢了沒?怎麼這麼久?”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等來人走近,宋軟才驚覺,這個人竟是早上在村口的黑瘦婦人。
宋寶國疑惑地看向他娘:“娘,這是怎麼了?”
劉翠花眼神閃爍了下。
陳春華見此,把話頭接了過去:“怎麼?劉翠花沒跟你說,她害死我的兒子,現在她要賠錢給我家,不然就得賠命。她可說了,她大兒子家有錢,而且一定會給的。”
宋寶國轉頭,看到他娘閃躲的眼神,就知道老婦人說的是真的了。
宋寶國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