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緒還沉浸在剛剛的打擊中，沒有轉換過來。
“在特殊時期的時候，每個地方都會有黑市吧？你有沒有去黑市賣過東西？”宋軟又重複了一遍。
李大勇也反應過來了，但他卻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目光探究地瞅了宋軟幾下。
劉桂蘭卻沒有設防：“他去過的。”
聞言，李大勇立刻在桌子下扯了扯她，示意她謹慎些，但劉桂蘭沒管。
“宋軟是俺的好友，這沒啥不能說的，再說了，那個抓人的時代都過去了。”
劉桂蘭跟他說完理由，又轉頭回答宋軟剛纔的問題。
“大勇他那時候經常去黑市的，黑市的物價他都能摸得很清楚，從來不會賣差了錢。而且他不怕苦，心又細，俺們那邊的黑市經常抓人，可從來沒抓到過他呢！”
劉桂蘭越說越驕傲，說到後面她立刻意識到有點不好意思，畢竟跑黑市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當然，作爲黑市的常客，丈夫還是黑市二把手的宋軟，完全不覺得在黑市做買賣有什麼丟人的。
在劉桂蘭說的時候，她還一邊打量着李大勇。
“李大哥這麼厲害？”
“啊、啊？”劉桂蘭沒想到宋軟這麼優秀的一個人，竟然會誇讚她男人，就爲了她男人很會在黑市賣東西……
“宋軟，你的意思是說，俺大勇可以去黑市裏做買賣？”
“不是。”宋軟搖了搖頭。
“我之前在學校旁邊買了兩個商鋪，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讓李大哥和小孩們去那裏住。”
“你、你給地方俺大勇和俺孩子住？”
“嗯，但那裏有點小，睡覺要在鋪子上面那個閣樓裏，不知道你們介意不。”
“不介意、不介意。”劉桂蘭趕緊擺手，激動地磕磕巴巴，“這，這俺咋可能介意？俺想說謝謝都來不及！”
李大勇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劉桂蘭想了想，問道：“只是，這會不會麻煩到你？”
“不會。”宋軟搖頭，“反而是我不知道放不放心讓你們去商鋪住，因爲這個商鋪現在還有些麻煩沒處理好。”
“啥麻煩？”
“這商店買了之後沒多久，那個前店主的兒子就覺得賣便宜了，過來想要讓我加錢。
後來，組織上不是發了通知嗎，說經濟體制改革，支持民營企業。
也就是說，能私下做買賣了。
在這之後，那個前店主的兒子就更是不依不饒了。
我最近因爲身體的情況，都還沒有去處理這件事。
所以，如果住在那裏，可能會遇到麻煩。”
“那個潑皮玩意兒！”李大勇蹭的站了起來。
“宋軟同志，那個潑皮就交給俺了，不說你是俺媳婦的好友，就說你肯給地方俺和孩子落腳這個天大的恩情，別說是一個潑皮了，是刀山我都給它剷平了！”
李大勇沒想到自己想留在了城裏的這個想法，竟然從絕望到有了希望。
直到現在，他都覺得很不真切，跟做夢似的。
李大勇想了想，又有些不確定的問：“真的可以讓俺住你那鋪子裏面嗎？”
“你不怕的話，當然可以。”
“不怕不怕，就算是鬼俺都不怕。”李大勇咧嘴笑，“再說了，俺打架可厲害了，在鄉下的時候，村與村之間經常爲了搶水渠要打架，俺可是公認打得最兇的那一個。”
他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坦蕩又驕傲，着實是讓大家很樂。
只是，一旁的劉桂蘭還是有些忐忑。
“宋軟，現在能私下做買賣了，過不了多久肯定很多人會租鋪子做買賣的，俺男人如果住你店裏，不就耽誤了你租鋪子了？”
我當初買下這個商鋪，是爲了方便自己做買賣的。
但是，這不是剛好趕上懷孕了嘛，而且身體原因我也實在沒有精力再去做買賣，所以這個計劃就擱淺了。
如果李大哥願意的話，我這邊願意提供一份包喫包住的工作，每個月還有額外的工資。
我會手把手教會你如何做，你要做的工作就是做好喫食，再幫忙賣。”
本來，在政策還沒有發佈之前，就有人暗戳戳地賣東西了，經濟改革的政策下達之後，就越來越多人開始做買賣了。
宋軟也是想加入這個行列的，可惜自己正好懷孕，身體情況又差，不允許她親力親爲去做。
她也想過請人，但請人的話，又不一定信得過。
因爲她想賣的是喫食，如果請人的話，是一定要把手藝教會那人的。
但是，經過上次村裏有人偷學手藝之後，恩將仇報，故意搞價格競爭的事，她就很小心這方面了。
可李大勇卻不一樣。
他在京市沒有根基，即便他學會了手藝想另開爐竈，一時半會也開不了，起碼要兩三年的資金積累，到那時，她早就進入下一個計劃了，他即便另開爐竈對她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而且，照她今天對李大勇的觀察和了解，這人是有勇有謀的，而且頗重義氣，不失爲一個好的人選。
如果他做得好，做下來也沒有其它小心思，以後也能讓他負責更多的買賣。
李大勇拍了拍胸脯，高聲道：“宋軟同志，你說的這是啥話？你都給俺喫住了，讓俺當牛做馬都行，怎麼還能要你的錢？”
“錢還是得要的。”宋軟道。
“這不行！俺李大勇能在京市有個遮風擋雨的地，又餓不死這就行了！再要你的錢，俺不就是一個貪得無厭的王八蛋嗎？！！”
“我家的傳統就是親兄弟明算賬，如果你要來幫我，那麼就要領工錢，如果你不要錢，那我反而不敢請你了。”
宋軟緩緩地給他分析。
“你也不要覺得是佔了我的便宜，這是很公平的聘請。
我可以給你包喫包住，讓你幫我幹活，那肯定是因爲通過你自身的勞動，能讓我賺更多的錢。
而且，醜話說在前頭，要是生意做得不好做不下去了，我同樣會開除你的。”
宋軟說得很無情，但李大勇反而安心了。
“那成！”
“只是，俺可能很多地方都還要學，你要是覺得俺笨可以儘管罵俺，這沒關係，但你要給俺……呃，給俺半個月學習的時間，別一開始就把俺給開除掉。”
“嗯，這個自然。”宋軟點頭。
這樣一來，做買賣這事就初步談成了，李大勇也開始了在京市的生活。
旁邊一直聽大人講話的崽崽，也聽懂了個大概。
“好耶好耶！崽崽能留在阿孃身邊，每天都能見到阿孃咯！！”
“哥哥，俺們能每天都見到阿孃了？”
劉桂蘭的兩個小孩，大的是男孩，7歲了，小名叫崽崽。
小的是女孩，四歲了，小名叫囡囡。
崽崽年紀大一點，懂得也比妹妹多。
“嗯嗯嗯！不過，你以後得跟着哥哥一起幫忙幹活、賺錢。宋軟阿姨說了，只要能賺錢，俺們就不用回去，就能一直和阿孃在一起了！”
宋軟：“……”
這個解說，忽然覺得自己被說得有點像周扒皮那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