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更是明白,朱元璋現在問的是如何“處置此事”,而不是如何處置“盧大舍”。
別說一個盧大舍了,就是一千一萬個盧大舍,朱元璋活剮了他們,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關鍵就在於,就算朱元璋活剮了一萬個“盧大舍”,還會有兩萬三萬,真是十萬個的“盧大舍”的站出來,去毫無底線地殘害百姓,連最貧窮百姓的最後一點口糧都不放過!
到底,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
朱標想了一下,道:“兒臣以爲,此事其實可分爲一大一小兩件事。小事是,在應天新都的修建過程中,如何杜絕小吏害民之事。大事是,如何解決全天下的小吏害民之事!”
“先說小事。”
“此事易爾,相信胡參政不難解決。”
胡惟庸現在的官職,是中書省參知政事,所以朱標稱他爲胡參政。不管胡惟庸人品怎麼樣,宰相之纔是肯定的。要是他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了,那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
朱元璋道:“胡惟庸,你說。”
“是,是,是。微臣的意思是,盧大舍欺凌鄭六三,鄭六三之所以求告無門,是因爲此事太小。官府會不會處理暫且不說,鄭六三找人寫狀紙需要錢財,鄭六三去控告盧大舍需要時間。無論錢財還是時間,鄭六三都耗不起。所以,他權衡利弊,選擇了忍氣吞聲,在如此冷的天氣,自己下護城河去撈鐵杴。”
“那你準備怎麼辦?”
“現在修應天城的民夫,共計兩萬八千人。微臣打算,從中書省調三名官員爲斷事官,就駐在工地,專門負責處置小吏害民之事。不需狀紙,小民受了欺凌,直接在工地找斷事官求告即可。另外,這三名斷事官一個月一換,小民不服,還可以下個月要求再審一次。另外,微臣也會隨時抽查這些斷事官處置的案件,且看其中有無情弊。相信如此一來,當可杜絕修城工程中的小吏害民之事。”
“就這麼辦吧。”朱元璋終於面色稍緩,道:“咱聽拱衛司的報告,你因爲主持修城牆之事,得了個綽號,叫胡扒皮?”
胡惟庸面色有些尷尬,道:“不敢欺瞞王上,確實是有的。應天新都的修建,關係何其重大?微臣不敢有絲毫懈怠,行事操切了些,對官吏又有些嚴厲,就得了這麼個綽號。”
“咱信你的話。要不然,咱微服而來,民夫們的幹勁兒不至於如此之足。要不然,那盧大舍就不會僅僅敲詐勒索鄭六三了,而是會上下勾結直接剋扣了鄭六三該得的糧食。只是,你這胡扒皮,扒得還不夠啊!以後,給咱要再仔細些,再嚴厲些,既要把應天建好,又要杜絕小吏害民。”
“對了,對天下小吏害民之事,你怎麼看?”
“這個麼……”胡惟庸道:“貪官污吏,自古皆有。雖聖主名臣,也無法禁絕。微臣才疏學淺,確實沒什麼好辦法。”
朱元璋道:“標兒,你說呢?”
朱標道:“完全禁絕小吏害民之事,兒臣也辦不到。不過,兒臣認爲,咱們應該可以,給那些被小吏殘害的百姓最後一點希望。比如說,百姓有權力將害民之官吏綁縛,送往京城,由父王處置。這也就是俗稱的,告御狀!”
“胡惟庸,你說呢?”
“恐怕不大妥當吧?天下刁滑之民,再所多有。若是有人藉故生事,攀誣官吏怎麼辦?”
“刁滑之民,當然再所多有!但是……”朱元璋冷然一笑,道:“咱還真不信,有膽敢進京告御狀,攀誣官吏的刁民!再說了,最後不是咱親自把關嗎?退一萬步說,就算咱真的瞎了眼,被刁滑之民騙了,這樣的刁滑之民天下能有幾個?而天下的殲猾小史又有多少個?”
頓了頓,他滿面讚賞之色,想朱標看來,道:“還是標兒知道咱的心啊!咱寧可委屈了官吏,也不能委屈了小民!胡惟庸!”
“臣在!”
“待會兒,你去中書省,傳咱的旨意,明發天下:全國各地,但凡有地方官吏,不遵法令,殘害百姓者。許百姓將贓官惡吏綁縛。並許百姓以兩百人爲限,成羣結隊,將其械送至京,交咱親自處置。一經查實,贓官惡吏依律治罪。告狀百姓,朝廷補償其沿途之花費!另外,沿途官吏,正官、首領官及一切人等,務必協助告狀百姓,不得有絲毫阻攔。膽敢有阻擋者,族誅!”
沒錯,朱元璋毫不猶豫地,允許百姓鎖拿贓官惡吏至京告御狀。
這就是朱元璋的氣魄!
朱標早就知道了歷史的記載,才向朱元璋提出如此建議。而歷史記載中的朱元璋,卻是完全是自發之行爲!
如此人物,如此胸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遵旨!”胡惟庸叩首謝恩。
朱元璋又道:“鄭六三。”
“小民在!”
“除了你自己的那把鐵杴外,剛纔那把咱也賜給你。另外,這盧大舍麼……仇景福,你派幾個人抄盧大舍的家,把他的家財全賜給鄭六三。然後,讓這盧大舍來修城,應天城一天不建完,他就做一輩子修城的民夫!讓他,也嚐嚐的鄭六三的滋味!”
“是!”仇景福使了個顏色,自有護駕司的人去辦。
“謝王上!”鄭六三也叩首謝恩,面上卻不見多少歡喜之色。,
“嗯?”朱元璋道:“怎麼?鄭六三,咱如此處置,你不滿意?”
“王上如此隆恩,俺要是還不滿意,那還是個人嗎?不……不過……”
朱元璋道:“不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