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已晚，雙方不約而同鳴金收兵，紮下營寨。
那麼，到了現在，哪方佔着戰略優勢呢？
還真不好說！
今天吳軍和元軍的損失，大致相當，都是五千人左右。因爲元軍佔據着兵力優勢。像是這樣打，再打個三五天，元軍就能取得絕對的兵力優勢，大獲全勝了。
但話說回來，如果吳軍的十五萬步卒及時趕到，王保保這二十萬大軍，就得被包了餃子！
具體哪方佔優勢，完全是一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
……
……
當夜晚間，二更天。
吳軍，中軍帳。
“罪……罪臣豁鼻馬，參見大將軍！大將軍福壽綿長，萬福金安，大富大貴，貴不可言啊！”
一個高鼻深目，體型壯碩的中年色目男子，恭恭敬敬地跪倒在朱標面前。
朱標道：“所以，豁鼻馬你想歸降我吳國？”
“是，罪臣當初不知天時，跟隨王保保那逆賊，對抗天兵。如今，已幡然悔悟矣！願意歸順天兵，請大將軍恕罪啊！”
“那麼，爲什麼呢？”朱標道：“現在，畢竟是王保保的大軍，佔着兵力優勢吧？”
“王保保那逆賊，如何是天兵的對手？”豁鼻馬滿面賠笑，道：“今天，天兵一戰斬韓扎兒，是何等的輕而易舉？要知道，那韓扎兒，乃是王保保麾下第一戰將啊！”
“就因爲這個？”
“今天，王保保率二十萬大軍，圍攻世子的大軍。但是，世子指揮四萬大軍，和王保保的二十萬大軍交戰，不但絲毫不落下風，而且直到最後，都沒動用定遠軍，又是何等的英武豪邁？罪臣見了，真是佩服得很啊！”
還是士氣的問題！
對，今天的交戰，只能算是勝負未分。王保保的大軍因爲兵力優勢，士氣也保持得可以。
但是，到了晚上，人們冷靜下來，想一想會怎麼樣？
很多人會想：二十萬大軍，都勝不過人家四萬軍，那還打個毛啊？說到底，吳軍是王朝初年，朝氣蓬勃，衆志成城。大元是王朝末年，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豁鼻馬繼續道：“還有，誰不知道，信國公的步卒，正在晝夜兼程趕來。王保保那逆賊，連世子的四萬軍都不是對手，何況是二十萬大軍呢？罪臣思前想後，決定棄暗投明！”
朱標又問道：“你手下有多少兵馬？”
“四萬色目精騎！”
精騎什麼的，朱標是不信的。但是，就算是戰力一般的騎兵，足足四萬人，也是一股相當不小的力量了。
朱標道：“那麼，你準備如何帶足足四萬的兵馬，投降本將軍呢？王保保對你們色目人，難道沒有制衡的手段？”
“當然有。罪臣想偷偷把四萬軍拉出來，歸降世子，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世子可記得，大唐時期的恆羅斯之戰？當時，高仙芝率三萬軍，迎戰大食軍二十萬，連續五日接戰，勝負未分。最後，是唐軍的僕從軍葛邏祿部，收了大食人的重金，突然反叛，唐軍慘敗而歸。”
朱標道：“所以，你要做蒙元軍中的葛邏祿部？”
“世子英明！王保保一直用罪臣那四萬軍，做最後的預備隊，防備您的定遠軍。明日決戰到關鍵時刻，罪臣會率領麾下的大軍，突然反叛，攻擊王保保的中軍。變起肘腋之間，王保保絕對支撐不住，我軍就可以大獲全勝！”
他是色目人，跟隨蒙古人作戰，只爲喫香的喝辣的，說對蒙古人多麼忠誠，純屬扯淡。
如今，既然要做蒙元的“葛邏祿”，自然想要“葛邏祿”的待遇了。
換言之，就是要朱標的重賞！
要知道，當初，大食人取得了恆羅斯大捷之後，是允許葛邏祿人獲得千里土地，獨立建國的！
現在的豁鼻馬雖然不敢奢望什麼獨立建國，但是，獲得百萬兩銀子，幾十萬匹布的賞賜，應該沒問題的吧？
然而，朱標的回答，大大出乎了豁鼻馬的預料之外。
“明天在戰場之上，臨陣倒戈？”朱標微微搖頭，道：“不，等不到明天了。今晚，本將軍就會夜襲敵營，破了王保保那二十萬大軍。”
“什麼？今晚要……要夜襲敵營？那……那怎麼可能？世子要知道，士卒們和貴人不一樣，到了晚間，是幾乎看不見的！您夜襲敵營，完全就是賭博，着實沒必要啊。”
豁鼻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爲長期的營養不良，這個時代的士卒，很多都患有夜盲症，俗稱“雀兒眼”。也就是說，大部分軍士白天和常人無異，晚上卻視力銳減，
這才讓“甘寧百騎劫曹營”，成爲了可能！
但話說回來，甘寧也就是“百騎”劫曹營。更多的，完全沒有夜盲症的人，他湊不出來。
這種晚上的偷營，就是賭博。運氣好了，取得不小的戰果。運氣不好，那偷營的小股部隊，得全部交代！
當然了，還有一種偷營，就是不管看見看不見，趁着夜間或者大霧的天氣，和敵軍硬拼。這就更是賭博了。運氣好了，敵軍大亂，自己雖然實力弱小，卻亂中取勝。更多的情況下，是運氣不好，死無葬身之地，還不如不偷營呢。
但不管怎麼說吧，朱標在豁鼻馬明確表示願意臨陣倒戈的情況下，還要偷王保保的大營。怎麼看，都是極其不智的行爲！
常遇春卻忍不住得意洋洋的插話，道：“小子！誰告訴你，我軍士卒，晚上幾乎看不見呢？世子略施小計，就讓我軍士卒晚上的視力，和貴人們並無任何不同！”
“啊？果真如此？”
“當然是真的！而且，我已經仔細觀察過了，王保保都是騎兵，又仗着人數衆多，營壘扎得亂七八糟，不成章法。今晚，我常遇春不偷他的大營，簡直上對不起天地，下對不起王保保給我如此良機！”
這話當然是真的！
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夜盲症怎麼解決？
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這是缺乏維生素a啊，後世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服用魚肝油。沒有魚肝油呢？也有土辦法，用松針煮水！六百年之後的志願軍，就是用松針煮水，解決夜盲症的問題的。
朱標當初，用銀子處理生水殺菌，讓全軍因爲喝生水造成的戰鬥減員大幅度降低。
自從北伐以來，又用松針煮水，解決了士卒們夜盲症的問題。
在士卒們的心目中，朱標略施手段，就有如此效果，簡直有如神蹟。今天，士卒們能保持這麼高的士氣，這也是原因之一。
今天晚上，王保保的營盤扎得亂七八糟，吳軍又沒有了夜盲症的困擾，這相當於什麼？
常遇春簡直如同一個剛得了寶刀的大俠，正遇上惡霸在強搶民女！
現在不出手，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