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現在朱標的心情相當不錯。畢竟，如果他來勸阻朱元璋不要封藩王，無論有沒有私心，都難免有捨不得和兄弟分享富貴之嫌。朱樉主動拒絕受封藩王，倒是讓朱標免得做那個惡人了。
他想了一下，道：“有句話叫做，‘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父皇以爲如何？”
“純屬扯淡！”朱元璋滿臉不以爲然，道：“這話要是真的，咱現在還在種地。或者，你跟着咱在要飯……不對，要飯的哪來的老婆？咱現在在要飯，根本就沒你。”
朱標道：“父皇英明。古今中外，多少帝王將相，出身低微，卻崛起於民間，成就一番事業。漢高祖劉邦，出身不過一亭長而已。漢昭烈帝劉備，出身販席織履之徒而已。還有多少帝王將相，英雄一世，卻難保妻賢子孝。祖龍秦始皇一統天下，想江山萬年，卻二世而亡。唐太宗千古一帝，卻兒女不肖成羣。”
朱元璋道：“也有好的。比如劉邦的嫡子漢惠帝不怎麼樣，但漢文帝、漢景帝、漢武帝，都是有道明君。李世民的兒子都不怎樣，但孫子李隆基，也算是個人物。”
“所以，我朱家子孫，必然也有賢愚不肖。”朱標道：“兒臣以爲，對於賢愚不肖的子孫，應該分開來討論。”
朱元璋道：“咱定下那麼多規矩，可不就是希望，縱然後世子孫不肖，也能凍不着餓不着，安安穩穩過一輩子麼？”
“但是，人力有時而窮。後世子孫若是不肖，恐怕咱們安排的制度再好，也護不住他們。呃……父皇，您看這樣如何？”朱標道：“一般皇子，只封郡王。郡王的俸祿，與異姓郡王相同。至於具體多少麼……就和朝廷的所有官員的俸祿一樣，每五年一議。還有最關鍵的，郡王要降等襲爵！”
朱元璋設計的制度裏，其實也是降等襲爵制。比如，嫡子朱標繼承他的皇位，其他皇子就只能是親王。親王生了兒子，只有該親王的嫡子才能繼承親王的爵位。其他的兒子，就只能是郡王了。
朱標設計的制度，要更狠一些。
朱標道：“郡王之嫡子，可封國公。其他子嗣，只能封爲侯爵了。”
朱元璋眉頭微皺，道：“咱的普通皇子是郡王，普通皇孫就是侯爵。那第三代最普通的皇室成員，就是子爵。第四代最普通的皇室成員，就是平民百姓了？”
“當然不能簡單類推。”朱標道：“兒臣的意思，是侯爵以後不分嫡子庶子，統一降一等襲爵。第三代統一爲伯爵，第四代統一爲子爵，第五代統一爲男爵。第六代，就是普通百姓。正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到了第六世，普通皇室成員就和平民百姓一樣了。”
“即便如此，咱打下這麼大一番基業，卻只能保子孫五世安穩嗎？還真是有些不甘心啊！”
朱標道：“當然不僅僅是隻保子孫五世。父皇忘了咱們的那個約定嗎？要讓天下人，不僅溫飽有餘，還要讀書明理。這天下人，當然包括我朱家子孫了。只要朝廷能將天下治理的繁花似錦，我朱家子孫自然也就能凍不着餓不着，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了。這不正是如了，父皇‘後世子孫凍不着餓不着，安安穩穩過一輩子’的本意麼？”
“標兒你這麼說，咱心裏還真是舒坦了一些。正所謂，‘家國一體’。國家好了，我朱家子孫自然安穩，這回，可真是家國一體了啊！”
他又問道：“那標兒你以爲，對於我皇族中的賢良之人，如何對待呢？”
朱標道：“兩個方面。其一，士農工商，無論皇族成員想做什麼，朝廷都可以依據其能力，給予一定的支持。其二，如果實在是不願意降等襲爵，甚至希望能強爺勝祖的……朝廷也可以給予支持！”
“嗯？怎麼個支持法？”
一談到減後世子孫的福利，朱元璋就萬般不情願。但與此同時，朱標一談到給後世子孫加福利了，朱元璋馬上就精神起來，眼中灼灼放光。
朱標道：“皇子若是不想降等襲爵，首先，必須在軍中服役五年。如果五年之後，大都督府認可了此人的能力，此人又確實有爲朝廷開疆拓土的雄心壯志，就可以向朝廷申請兵馬，征討外邦，建立屬於自己的國家。事成之後，此人就是那片新開闢的疆土的實封國王。”
“那朝廷出錢出力，只爲一個皇子做國王，不嫌太虧了麼？”
“怎麼會虧呢？那皇子既然要向朝廷申請兵馬，自然得寫清楚其中的利弊。這利益不僅僅是事成之後，要回報朝廷的軍費，還包括邊境的安寧，華夏的榮光，商品的流通，礦藏的豐富……等等。還有最關鍵的，可以規定，藩王只可傳五代。五代之後，進行推恩。王分爲數個實封郡公。郡公分爲數個實封縣侯。實封縣侯再傳一世，即轉爲普通侯爵，享朝廷俸祿，不再實封。也就是說，朝廷最終可以白得一國之地！這其中的利益，又是多少呢？”
“這個好！”
朱元璋高興地道：“王傳五世！五世之後，再行分封，又能傳五世！總共是十世，咱也算對得住後世的兒孫了。”
如果是以前的朱元璋，自然是希望，子孫能享受千秋萬世的富貴的。但是，自從瞭解了指數的威力後，他已經明白這個願望非常不現實了。
現在朱標的方案，子孫賢良，可傳十世富貴，朱元璋已經十分滿意了。
事實上，這還沒完！
朱標繼續道：“另外，如果國王的兒子，也有建功立業之心的話，也可以向國王和朝廷申請，領軍出戰，爲華夏開疆拓土。若能成功，一個實封郡王是免不了的。實封郡王也可傳五代，然後再行分封……總而言之一句話，我朱家子孫，若是能多出幾代賢良，就是幾十代富貴也不是不可能！相反地，才能若是一般，甚至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不肖之徒，又憑什麼要求多麼富貴呢？先祖庇護他們五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郡王之子，也可建功立業嗎？比如，徐達，常遇春，這些功臣的子孫？”
朱標毫不猶豫地道：“如果他們的子孫，願意爲我大明開疆拓土，完全可以一視同仁！只是，非朱姓，最高只可爲實封郡王。一郡之地，又是在華夏之外，想必他們即便有了異心，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另外，何止是郡王啊，國公之後也不是不行。國公之後，雖然不可能直接領軍開疆拓土，但是可以參與朝廷開疆拓土的大軍，建功立業。求個實封的一縣之地。侯爵之後，可以求個實封的一鄉之地……總而言之，華夏本土範圍之外，朝廷完全可以大方一些，給予實封。”
“如此以來……”朱元璋嘆道：“標兒，你這是把一羣虎狼，放出了牢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