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觀戰的李成桂見狀，倒吸了一口涼氣。
崔瑩卻依舊沒看明白呢，趕緊焦急地問道：“爲什麼，咱們的人沒有拼死撞明軍的槍陣？老夫就不信了，我三韓勇士，全是孬種！”
“我三韓勇士，當然不是孬種。但是……”李成桂苦笑道：“這些戰馬，對三韓可沒那麼赤膽忠心啊！”
“該死！我明白了！”
響鼓不用重錘，崔瑩畢竟也是高麗名將，李成桂稍微一提醒，他已經瞬間秒懂！
很簡單的道理，三韓勇士視死如歸，但他們胯下的戰馬可不是！
面對前面明晃晃的槍尖兒，戰馬又不傻，怎麼肯硬撞？
如果說，明軍擺了一個非常巨大的方陣，高麗騎兵的間距非常近，沒有多少閃轉騰挪的餘地。在高麗騎士的操控下，那些戰馬沒有別的選擇，倒是隻能硬撞明軍的槍陣。
但問題是，現在不是啊！
空心方陣的真正奧妙，就在與此！
這些戰馬，只要稍微側轉，就可以從兩個空心方陣的大片空地通過。
既然有選擇，它們爲什麼要硬撞明軍的長槍陣呢？
所以，那些三韓勇士們，無論多麼“視死如歸”，他們的戰馬也絕對會拖着他們跑向兩個方陣中間的空地，而不是馱着他們往敵軍明晃晃的槍尖上撞！
換言之，只要明軍給敵軍的戰馬留開能跑過去的通道，那些戰馬就一定會繞着明軍的軍陣走，而不是衝陣！
就是這麼科學！
就是這麼簡單！
“是明軍留出了足夠的通道，造成了我軍的戰馬不可能衝陣！將士們，聽老夫的命令，用弓箭射他們！或者，蒙上馬的眼睛，進行衝陣啊！”
崔瑩想明白了空心方陣的原理，趕緊高聲喝喊，下達了命令。
前方的高麗精騎們，這才恍然大悟。
“對！射死他們！”
“讓他們嚐嚐三韓箭術的厲害！”
“蒙上馬的眼睛再衝陣啊！”
……
他們高聲答應。
不過，事實證明，一個餿主意的最大特徵，就是在被證明是個餿主意前，看起來像是好主意。
用弓箭射明軍？
怎麼射擊啊？
要知道，明軍身穿鎖子甲，頭戴鐵面罩，已經武裝到了牙齒。
再說了，人家空心方陣裏面的火槍手，是喫白飯的？
騎弓的射擊距離，是非常小的，也就是五六十步罷了。但是，火槍的射程，能有一百多步。
絕大多數情況下，騎弓只能被動挨打！
蒙着馬的眼睛？
還是那句話，戰馬不傻！
歷史上，的確有騎兵蒙着馬的眼睛，進行衝陣的故事。但是，其一，那得經過長時間的訓練。其二，不是全蒙上，必須留出一點來，讓馬只見到前方一點光亮，而看不到前方敵軍的兵刃，以爲是安全的。
如此一來，才能成功。
高麗軍倉促把戰馬的眼睛蒙上，戰馬膽子小，哪裏還肯動啊！
一時間，戰場上的高麗兵，在各空心方陣之間自行其是。有的人，和明軍的火槍軍對射，有的人蒙了馬的眼睛戰馬卻不肯動，有的人根本不知道要幹什麼只是在明軍各方陣之間穿梭而行。
“就是現在！”
一股報仇雪恨的快意，縈繞在鄭遇春的心頭。
他微微獰笑，道：“傳本侯的命令，合陣！殺！”
咚！
明軍戰鼓之聲，再次戛然而止！
緊跟着，戰旗飄動，向着各空心方陣發出了信號、
緊跟着，可了不得了！
“合陣！殺！”
“合陣！殺！”
……
噠噠噠~~
噠噠噠~~
隨着明軍的聲聲吶喊，明軍的火繩槍聲，響如爆豆一般，向着高麗軍瘋狂傾瀉着火力。很顯然，他們剛纔和高麗軍對射的時候，留了不少的餘力，現在纔是全力攻擊！
還有最關鍵的！
各方陣動了！
最外圍的幾個方陣，迅速移動，向着旁邊的方陣靠攏。最內層的空地方陣往外動，迅速彌補外圍方陣移動產生的巨大空缺。
什麼？
原本兩個方陣之間的高麗騎兵怎麼辦？
去死唄！
還能怎麼辦？
隨着兩個方陣的越來越近，明軍火力形成交叉火力，越來越猛，再近了還有長槍兵的瘋狂攢射，這些高麗騎兵失去了速度，就是一羣活靶子，怎麼可能活？
“哎呀，不好！”
這回崔瑩不用李成桂的提醒，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該死！我們久攻之下，騎兵失了速度，就是一羣待宰的羔羊。明寇，是要把他們一口吞下啊！”
確是如此！
兩百步的距離，能有多遠？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明軍的諸多小方陣開始合龍！
眨眼間，不知多少高麗軍，成爲明軍的槍下亡魂！
更多的高麗騎兵，失了速度，被明軍困在陣中，被明軍火槍手逐個消滅！
他們就像是一隻只羔羊，被一隻絕世兇獸含在了口中，正在慢慢咀嚼，無數血水正從這絕世兇獸的口中流出。
“不！不啊！那裏有我高麗的精銳騎兵，有我的親兒子！絕不能放棄！絕不能犧牲啊！李將軍！事到如今，全看你的了！算老夫求你了，你……”
崔瑩見狀，直疼得心如刀絞，淚流滿面。
他轉身向着李成桂看來，誠心求懇。
現在，只能看李成桂的了。
只有李成桂，率領他麾下包括“家別抄”之內的精銳騎兵，決死衝擊，這近兩萬高麗精騎纔可能逃出生天。
畢竟，明軍的空心方陣合攏。包圍圈的高麗騎兵，根本沒有空間馳騁，失了速度，就是一羣待宰的羔羊。不過，包圍圈外呢？現在也正是空心方陣之間失了距離，處於最弱的那一刻。
李成桂的精銳騎兵，不惜一切代價出擊，的確有救出友軍的可能！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當老崔瑩滿懷希望的看向李成桂時，卻發現——
沒了！
沒了！
李成桂已經沒影了！
“啊？李將軍在哪裏？李右軍在哪裏？”
“崔侍中，您……您往後看啊！”一名親兵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
“啊？”
崔瑩順着親兵手指的方向看起，但見後方煙塵瀰漫，似乎大批騎兵在瘋狂奔馳。
再往遠方看去，李成桂的步卒還在，但他的麾下騎兵，卻一個也不見！
“啊？還……還能這樣？”崔瑩完全目瞪口呆，咬牙道：“好！好一個，膽氣蓋戎臣，萬里長城屬一身啊！李成桂這廝，他……他竟然跑了！”
“跑了！李成桂這狗東西跑了啊！”
“敗了！咱們敗了！李右軍都不敢和明軍作戰，更別提咱們了！”
“明軍不是咱們番邦小國能對付的！”
“快跑吧！跑得慢了，就沒命啊！”
……
現在，何止是老崔瑩啊，普通高麗士卒都看出來不對了。
兩萬高麗精騎，被明軍如此乾淨利落的包了餃子，高麗軍的士氣本來就低落之極。李成桂的逃跑，更是成爲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驚慌吶喊者，四散奔逃。
高麗軍，兵敗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