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了黑影的左腳,雙手死死地箍住。
衛梓陌仔細一看,楊家大公子咋這麼醜陋?面部極不對稱,左邊口腔裏像是含着一個雞蛋,而且滿臉血污。
驚愕只是短暫的,衛梓陌很快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出了自己原來不過是虛驚一場。
楊大力雙眼迷糊,張翕着嘴脣卻發不出聲音,就像一個垂死之人,迴光返照的一瞬間逮住了衛梓陌的左腳。
刀嘯索命的傳人落到這般田地,慕晨雪的“本事”果然了得。
但是左腳被楊大力死死箍住,衛梓陌很是無奈,他只想完成任務,不願濫殺無辜。
於是輕輕擡腳,試圖將楊大力踢開。
但是他小覷了倒在地上的這個面部扭曲奇醜無比的楊家大公子。
慕晨雪的迷香裏,原本是摻有軟骨散的,人一吸入當即暈倒,就算是猛虎大象也會被迷暈,七八個時辰不會醒來。
這楊大力哪來的力氣?
衛梓陌和慕晨雪事先吃了解藥的,否則也抵擋不住這迷煙的餘味。
意識逐漸模糊的楊大力的確已經渾身無力,但是此刻的他卻在瞬間爆發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雙手死死地箍着衛梓陌的左腳,畢竟他看見黑衣人要擄走自己的弟弟,就算是死也要姥姥困住對方。
這樣一來,衛梓陌就無招了,被困的左腳踢也踢不開,抽也抽不出。於是就用右手摟着昏迷的楊小早,騰出左手,彎腰去扯楊大力的手。
然而就在他的左手剛剛往下伸出,楊大力突然騰出一隻手,牢牢的抓住了衛梓陌的手腕。
另一隻手,依然死死地箍住衛梓陌的左腳。
衛梓陌的右腳是自由的,他完全可以狠狠一腳將楊大力踢開。
但是他沒有。
一是不忍,這一腳踢去,楊大力就算不死,至少也是肝膽碎裂。自己盜走人家的弟弟已經不厚道了,再出手傷人就不是俠士所爲了。
龍驃營的規矩不準濫殺無辜。
再者,衛梓陌也擔心鬧出更大的動靜,驚動了村民還不打緊,萬一驚動了官府,日後嚴查下來,衛夫籬的計劃就會受到影響。
衛梓陌的左手左腳被困,頓時大驚:楊家大公子的確不凡,此人將來必定就是自己最大的敵人了。
爲了完成任務,爲了避免以後的日子多一個仇家,只有……
一抹殺機頓時在衛梓陌的眉宇之間騰起。
就在衛梓陌猶豫着準備將楊小早放在地上,抽回拔出腰間短刀的時候,突然一陣鑽心的劇痛突然傳遍了全身,差點就叫出聲來。
“彌留之際”的楊大力似乎猜出了衛梓陌的心思,竟然一口咬住了衛梓陌的左手食指。
然後身子一歪,徹底倒在了地上。
迷煙的藥勁上來了,楊大力已經沒有一絲力氣。
但是他用最後一絲意識告訴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讓擄走弟弟的歹人全身而退。所以在完全昏迷之前,就這樣死死地咬住歹人的手指。
楊大力這個名字也不是需的,他天生力大無窮,要不是昏迷的話,衛梓陌的手指早被他一口咬斷。即便現在昏迷了,他也沒有鬆口,衛梓陌的手指就無法抽出來,身子就被楊大力拖拽着傾斜下去,手指的疼痛更加劇烈。
他很想給楊大力一腳,但是這樣一來,自己的指頭就徹底斷裂,而且楊大力的身子還會發出響聲。
楊家的人都被慕晨雪迷暈了,但是五十丈之外就是鄰家,鬧的動靜大一些,難免會引起鄰居的猜忌。
南麓王莊,說不定還藏着怎樣的高手。
殺機越發強烈,怒火中燒的衛梓陌,就將軟如布袋一般的楊小早放在地上,右手抽出腰間短刀,朝着楊大力的胸前狠狠刺去。
這個時候,完成任務要緊,就算濫殺無辜也是情非得已。
這一刀下去,楊大力再也不會醒來。
寒光一閃,短刀卻在楊大力胸膛半寸距離的地方停住,衛梓陌的姿勢凝固成一幀怪異的雕塑。
他的心情又複雜起來了。
楊紹雲已經失去小兒子了,不能讓人家徹底的斷子絕孫。
怎麼辦怎麼辦?
已經徹底昏迷了的楊大力,上下顎就像獵人的獸夾,死死地夾住了衛梓陌的左手食指。
衛梓陌把半寸刀尖伸進楊大力的口腔裏,想撬開那死死咬着自己手指的兩排牙齒。
但是死人一般的楊大力身子僵硬,兩排牙齒比獸夾還緊。
時間緊迫,不能再有半點耽擱。
“算了,我擄走了你的弟弟,就賠你一根指頭吧。”
衛梓陌輕嘆一聲,懷揣着某種壯烈,劍刃一翻,貼着楊大力的嘴脣就消掉了自己的半截手指。
隨即吞下一粒金創藥,也來不及包紮創口,抱着地上的楊小早逃出大門……
……
“梓陌哥哥,你的手……”
慕晨雪發現衛梓陌左手食指少了半截指頭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經慕晨雪這般提醒,衛梓陌這纔想起自己的左手食指永遠丟失了兩個指節。
逃出南麓王莊,衛梓陌一直處於緊張狀態,加上已經服過金創藥,他其實已經忘記了斷指的疼痛。
夜行兩百里,對於兩匹汗血寶馬來說猶如閒庭散步。天亮的時候,衛梓陌和慕晨雪就來到了少華山下。
兩人找了一處殘破的草屋休息了一個時辰,就急急的開始上山。
密林深處的小溪邊,慕晨雪的細心有點矯情,用一塊潔白的手巾蘸着溪水,一點一點地爲衛梓陌清洗着斷指的創口。
斷指的傷口已經烏黑,只有半截指骨在整齊的截面白得瘮人。
慕晨雪一邊清洗着小傷口,一邊心疼得落淚。
“梓陌哥哥……你就應該一刀殺了他的,就不至於斷了自己的指頭。”
衛梓陌微微一笑,說:“皮球弟弟總該記得我們龍驃營的宗旨吧?”
不等慕晨雪作答,衛梓陌隨即說到:“師父一直教導我,爲了國家,可以肝腦塗地,爲了民衆,可以犧牲性命。現在,我們要的是楊小早這個小孩,不是楊家人的性命。我們擄走了人家的親人已經是不仁不義了,雖然上級說了這是大義所迫,但是我們的大義是我們的大義,楊家沒有必要陪着我們龍驃營的大義,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