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永昌和前一天一樣，繼續進行着資料整理工作。
和人類文明一樣，比鄰星文明將幾乎所有的科研資料都存儲在了中央計算機內。
或許是因爲基因武器爆發的突然性，亦或者是因爲比鄰星文明負責人的疏忽。
兩處地下城的中央計算機都保持着極佳的完整性。
這也讓人類文明獲得了一個絕佳的學習機會。
只不過……
這些資料的水準參差不齊。
零的篩選機制只能以人類掌握的科技爲基準，將兩方文明重複的內容進行剔除。
對於那些人類從古至今壓根沒有進行過的研究項目……
零表示愛莫能助。
因此，戰場整理工作畫風突變。
指揮中心內，一名名科研人員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全息投影，試圖從一份份稀奇古怪的研究資料中找到些許有用的技術。
畢竟，以比鄰星文明的辦事效率，誰都不知道某一份資料中會不會隱藏着人類沒有發現的科技發展方向。
比如，擺在呂永昌面前的這份資料。
《一種關於副肢的保護裝置》
呂永昌微微嘆了口氣，隨意翻看了幾頁後，將其中一部分內容提取了出來。
副肢保護裝置……人類哪需要這種玩意兒？
不過，這種新型材料的合成方式倒是可以吸收進人類文明的數據庫，說不定什麼時候用得上。
“教授，議員長有事找您。”
正當呂永昌準備繼續查看下一份文件的時候，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呂永昌動作猛地一頓。
“議員長？”
零沒有繼續說話，而是在他面前的全息投影中呈現了一條信息。
【教授，根據最新檢查結果，議員長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
呂永昌臉色微變，當即準備起身。
但看到周圍那些科研人員朝自己投來的好奇目光時，他改變了心思。
他儘可能地放緩自己的動作，甚至還朝身旁的方旭笑了笑：“旭哥，議員長準備和我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計劃。”
“我先走一步，這邊你幫我看着點。”
方旭沒有多想，點了點頭後再次將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全息投影中。
見到所有人都沒有在意自己的動作，他動作平緩地解開了座位上的電磁吸附裝置。
隨後，他邁着和往日幾乎沒有差別的步伐走出了指揮中心。
關上大門的那一刻，呂永昌面色大變。
他壓低聲音，語氣急促地說道：“零，怎麼回事？”
全息影像再次投射在他身邊，零的迴應也隨之響起。
“教授，議員長已經85歲了。”
聽到這話，呂永昌心裏一揪。
是啊，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即便排除掉冬眠的時間，議員長也已經達到了85歲高齡。
以往留下的陳年病根，是影響老一輩人壽命的最大元兇。
因此，即便人類擁有了醫療艙技術，將平均壽命提升至90歲。
但對於議員長這批操勞過度的老人而言，90歲依然是個難以企及的目標。
他迅速加快自己的腳步，朝議員長所在的房間趕去。
……
大門自動開啓。
呂永昌微微喘着粗氣，邁步進入了議員長的房間。
“永昌。”
他顫顫巍巍地擡起手，朝呂永昌招了招手。
熟悉而微弱的聲音響起：“來，坐。”
看着辦公桌後滿頭白髮，臉上佈滿皺紋的老人，呂永昌眼眶突然紅潤了幾分。
他默默地走到了議員長身邊，坐在了椅子上。
“議，議員長，您的身子……”
老人臉上笑容愈發溫和，他緩緩搖了搖頭。
“零已經把檢查結果告訴我了。”
“按照醫療艙的檢查結果，我應該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呂永昌呼吸一窒。
“只有一年時間了嗎……”他垂下腦袋，神情低落地說道。
議員長照顧他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呵呵呵……”老人輕笑一聲，伸出手輕輕搭在了呂永昌的肩膀上。
“難過什麼？”
“人嘛，生老病死都是常事。”
“我活了85年，親眼見證夏國一步步發展至現在的人聯，已經足夠了……”
老人略顯渾濁的眼神動了動，露出了幾分感慨之色。
“不說這些陳年往事了。”
“今天喊你來，主要是爲了確定一下以後的事。”
呂永昌沒有說話，只是眼眶微紅着看向面前的老人。
老人沉默片刻。
“你覺得，洪啓明這人如何？”
呂永昌聽出了老人話裏的意思。
他皺起眉頭，細細思索片刻。
隨後，給予了很中肯的評價。
“很不錯，不過，僅僅只是不錯。”
老人臉上笑意逐漸濃郁：“這就足夠了。”
“目前的人類，需要一個穩定的後方環境。”
“他是個不錯的人選。”
“接下去，我準備讓他逐步接手我的工作。”
“至於其他議員的意見……”老人渾濁的眼珠中閃過一絲銳意，“我會將其解決好的。”
呂永昌默默地點頭道：“我相信您。”
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
許久，老人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呂永昌沉吟片刻，一字一句地說道：“繼續前行。”
“比鄰星即將熄滅。”
“這個恆星系的資源太過匱乏，我準備在這邊進行一段時間的修整後，前往更適合人類居住的恆星系。”
老人微微闔上雙眼，用氣聲說道：“那好。”
“人類文明，就拜託你了。”
……
從議員長的房間中走出後，呂永昌深深地吸了口氣。
“零，給我看看議員長的上一次檢查報告。”
全息投影展開，一排排數據呈現在他的面前。
看着上面一項項逼近臨界點的糟糕數據，呂永昌微微嘆了口氣。
零沒有說錯。
按照目前的數據，議員長最多隻能堅持一年時間。
甚至，有可能更短。
無論是出於私心，還是出於人聯的穩定性考量，呂永昌都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他想起了前兩天自己和毛正志說的話語。
人均五百歲的比鄰星文明！
他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沉聲說道：“零，讓毛正志來辦公室找我。”
“不要驚動任何人。”
說完，他邁開腿，大步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