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自然沒什麼睏意。
看着自己身邊的兩臺坦克，又一個十分難以解決的問題擺在楊帆的面前。
通訊。
早期坦克之間的通訊，一般是依靠無線電進行的。而到了現代，則是無線電搭配軍隊內部網絡。
拿德軍舉例，通常來講，每一個裝甲連中，都會有一到兩輛“指揮型”坦克，這種坦克會拆除部分彈藥架，以安裝更大功率的無線電設備。
而其餘的普通坦克，則會在內部安裝一臺簡易的攜行電臺，以便和隊友溝通。
然而，楊帆的坦克，不僅沒有大型無線電裝置，就連最基本的簡易電臺也沒有。
雖說無線電的原理很簡單，但現在這個情況，讓楊帆手搓出無線電設備，顯然不太可能。
“難道要靠吼的？”楊帆有些頭痛，靠吼通訊也不太靠譜，坦克中的噪聲極大，同一輛坦克的內部溝通就已經很麻煩了，想把聲音傳遞給另一輛車中的人，這肯定不太現實。
其實，通訊的問題，早在坦克這一武器誕生之時，就存在了。
一戰時期，英軍的馬克1型坦克，在情況複雜的戰場上，甚至使用了信鴿進行通訊。
而蘇聯早期由於缺乏無線電設備，只能在連一級的單位上配備無線電裝置。
不過，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在缺乏高科技的設備下，蘇軍使用了一套系統的溝通方式，那就是“旗語”。
在情況複雜的戰場上，坦克的車長會爬出駕駛艙，站在車長塔的位置，使用各種顏色的小旗幟來指揮同伴。
雖然楊帆沒有那麼多的小旗，但只用一張旗，進行簡單的指揮就可以了。
他選擇的旗，正是黑·扎克的那面寫着“黑”的旗幟。
將旗幟裁成巴掌大的小塊，楊帆開始編排旗語了。
最簡單的命令，無非是四種。
“進攻”、“撤退”、“開火”、“停車”。
進攻很簡單，旗幟向前揮出，就意味着進攻。
撤退則稍微複雜一些，旗幟左右來回揮舞，就象徵着撤退。
開火只有一個動作，那就是高舉旗幟，將旗高舉過頭頂，意思就是“趕緊開炮！”
而停車，最爲簡單，將旗幟倒過來就行。
楊帆不打算再增加更多的旗語，這四種便足夠用了。
原因也很簡單，旗語增多，不僅他的指揮變得繁瑣，他的孩子們也不一定能記住。
將旗語動作寫在布條上，楊帆打算把布條掛在每輛坦克的車中，好讓孩子們隨時能看到。
做完這一切後，楊帆默默的回到哨點。可他剛坐下來，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輕地腳步聲。
他回頭看去，來者是阿良。
夜已經深了，青、宏和耀光早已進入夢鄉，但阿良卻沒有睡覺，他慢慢的走到楊帆的旁邊，坐了下來。
“阿良，怎麼不去睡覺？”楊帆輕聲問道，他大概已經猜到阿良來的原因了。
阿良搖了搖頭。
“我睡不着，老師。”
楊帆笑了起來，他用手勾着阿良的肩膀，這使得他不像是阿良的老師，更像是他的好哥們。
“太緊張了嗎？”楊帆問道。
阿良點了點頭，他低着頭，小聲說道：“我訓練成績差，什麼都不如阿青和宏哥他們。”
他沉默片刻，繼續說道：“可您突然把這麼重要的職位交給我，我怕......做不好，讓老師您失望了。”
楊帆輕嘆一口氣，他知道，這孩子最大的問題是不自信。他思索了一會，隨手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畫着什麼。
阿良思考了一會，結結巴巴的回到：“西北望......射天狼。”
“這不是很好嘛？”楊帆拍了拍阿良的肩膀：“阿青他們呀，怎麼教都不會背。”
阿良滿臉通紅，他小聲回道：“可這些......沒什麼用呀，宏哥和耀光他們已經能獨當一面，阿青現在也能駕駛坦克，唯獨我...什麼都不行......”
楊帆打斷了阿良的自言自語，他盯着阿良，兩人對視着。
“阿良，先別說這些，你告訴我，在自己看來，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阿良有些不敢看楊帆的眼睛，他低着頭，小聲說道：“我是個沒主見的人，老師，那天你從砂鼠人手裏救下我們，您那麼高大，我想成爲和你一樣的人，可我不知道該如何做。”
“在牧場裏，我總是最守規矩的那一個，看到阿青組織逃跑，我覺得很厲害，但我不敢跟着他一起。”
“他們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永遠是被事情推着走。”
阿良向楊帆袒露了心聲。看着眼前的少年，楊帆沉默了。
在阿良的身上，楊帆看到的自己過去的影子，以及在他的世界中，絕大多數人的身影。
他們並不是天賦異稟的，僅有的特長，並不能改變他們的人生處境。
隨大流，被事推着行動，缺乏自己的主見。
楊帆知道，對這個年紀的少年來講，也許一碗心靈雞湯，就能讓他們充滿鬥志。
但他卻不願意這麼做。
楊帆更想要開導這孩子，而不是一味地激勵他。
“阿良......”
楊帆拉着他站了起來。
“你告訴我，你內心深處，真的想要和我們一樣，去戰鬥，去解放你的同胞，去做一個英雄嗎？”
阿良憋紅了臉，片刻後，他點了點頭。
“我想！但是我怕......”
楊帆再次打斷了阿良的話，他繼續問道：“你想要做我的炮手嗎？你想親手炸碎那些把你們當做奴隸的雜碎嗎？”
阿良了深吸一口氣。
“當然，老師，我當然想，每次看到宏哥開炮，我都特別羨慕。”
楊帆滿意的點點頭：“這不就行了，阿良，人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遵從自己的本心。”
“可......”阿良繼續說道：“可我沒有宏哥那麼厲害的能力，一旦表現得不好，您會對我失望......”
楊帆搖了搖頭。
“不，阿良，我是你們的老師，但我永遠不會，用成績和表現來排列你們的地位。”
楊帆嚴肅地說道：“對我來說，阿青也好，你也好，宏和耀光也好。你們對我來說，一樣重要。”
“沒有人天生就什麼都會，錯誤，失誤並不可怕，老師怕的，是你喪失了信心。”
“無論你明天表現如何，只要你敢於去做，你都是老師的驕傲。”
話畢，楊帆輕輕抱住了阿良。
...
他的坦克既堅固又迅猛，能摧毀城市，碾碎怪物。
但坦克需要一個駕駛員。
他的子彈尖銳，飛得比狂風還快，力量比野獸更強。
但子彈需要一把槍，而槍需要一個槍手。
人可以像鐵一般堅硬，也可以如冰一般寒冷。
但人有感情，人亦有思想。
人永遠不會變成機器，這是人的缺點，但也是人最大的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