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小丫頭笑什麼呢,一碗燕窩,怎麼跟偷喫燈油的老鼠似的開心?”景佩忍無可忍,皺着眉,又好氣又好笑的看向景素。
……景佩姐姐,您能別這樣看着我嗎?簡直是夢迴經濟管理學院的會計教室。
景素往下嚥了咽,原本絲滑的燕窩此刻竟有些難以下嚥。
“我想起件開心事兒,小的時候我額娘總是燉燕窩的,我阿瑪就是很煩這個,覺得這是燕子口水喫不得,我那時候小,聽了阿瑪的話覺得燕窩確實喫不得,額娘塞我嘴裏我都是要吐出來的。如今吃了,味道卻和之前不一樣,覺得很好喫呢。”
此話一出,說的景佩荔枝兩個竟是有些想哭。
景佩與荔枝這種心裏面上都軟乎的人不同,眼裏包着點兒淚,卻是把手中賬本並算盤甩到了景素跟前,“因爲你我算不完賬,你把這月炭火錢加一加。”
景素用手指摩挲的算盤珠子,是有點兒想哭的,覺得景佩這個姑娘有點毒。
剛想張嘴以“我不會打算盤”爲由拒絕這項任務,卻看到景佩輕鎖着眉頭看賬本的樣子。
算算時辰,這會兒已經戌時好一會了,大約就是晚上八點,已經是到了睡覺的時間。
景素來這邊五六天,天黑就睡,天不亮就醒了,每天的睡眠時間都極其充足,想來若是從前八點多就睡,她的好友們一定會說兩句話:睡你麻痹起來嗨以及夜生活纔剛剛開始。
算了,我這是出於人道主義伸出援手,畢竟景佩他們不像自己這個病號一樣無事一身輕,他們要做的事還是挺多的。
清朝自順治入關,定都北京城。當年多爾袞攝政,力排衆議保住了紫禁城,纔沒有使其付諸一炬。
多爾袞雖有過失,比如一入關就頒佈法令強行使百姓剃髮易服,但是對紫禁城卻多有憐惜,表現的不像是侵略者了。
可能也是被這座雄偉瑰麗的建築所折服了吧。
誰不喜歡美麗的事物呢?
話說明末政治腐朽,朝局混亂,皇上帶頭驕奢淫逸鋪張浪費,底下官員自然上行下效,那會兒紫禁城的宮女沒有一萬也有九千了,身上事委實是不多,每天就想着怎麼一朝爬上龍榻……哎,也變不成鳳凰啊。
景佩中午時講宮女日常行爲規範時說的,說她剛入宮那會兒,紫禁城雖然已經歸了大清,姓了愛新覺羅,但是還有一些明朝時就在宮裏當差的老嬤嬤,當時景佩就在這樣一個老嬤嬤手底下討生活。
那老嬤嬤總是會想起舊事,卻也不是懷念,畢竟當時紫禁城裏宮女太監太多了,膳房總有顧不過來的時候,每天都有餓死的宮女太監,老嬤嬤也是險些成了那餓死鬼中的一個。
老嬤嬤見景佩年紀小,怪可憐的,難免多照顧照顧,就是總說鬼故事嚇唬她。
什麼她有個小姐妹,當日不聽她的話,大晚上去御花園跳舞,得了崇禎皇帝的臨幸,以爲自己日後能過錦衣玉食前呼後擁的好日子了,結果呢,下了龍榻就被皇帝扔到了腦後,主子不是主子,奴婢不是奴婢的,卻不知道怎麼得罪了當時極爲得崇禎皇帝寵愛的田貴妃,被田貴妃扔進了冷宮裏,時間久了就變得瘋瘋癲癲,每天嘴裏唸叨的都是:我被皇上寵幸過一整夜呢!
景素雖然想看看康熙大帝,但是一顆蒼老的心以及充滿了學識的頭腦一直都在叫她冷靜。就算有了這莫名際遇,來這一遭也只想過安生日子的,更何況在這個送錯花都能送命的年代,能活着就很知足了。
於是景素聽完景佩的話立刻伸出了右手的四根手指,發誓自己絕無此心。
景佩見景素眼神坦蕩,神色堅定,深覺孺子可教,當下面上笑容也真誠了很多。
景素趁着景佩爲了集中精神算賬而轉身朝着窗外坐的時候,跟荔枝求了張紙,先是翻了賬本找規律,比如錢幣之間的進制啊,炭火種類以及景佩的記賬習慣。然後就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列了加減乘除橫式豎式一堆,很快也就算完了。
把數據謄抄到賬本上後,竟是有些困了。
果然從儉入奢易。
景素伴着算盤珠子的碰撞聲入睡,等景佩把承乾宮上半月的月銀並衣物燈油小廚房等開銷算好了之後,烏龜趴的景素正在睡夢中喫東坡肘子。
景佩拿過賬本一瞧,險些被上面的字戳瞎雙目。
這手字是怎麼回事兒?
景佩有些不敢置信,抽出了景素壓在左臉下的草稿紙進行驗證……一眼看到了草稿紙空白處有隻四腳朝天的烏龜。
真的是四腳朝天,那烏龜往上伸的爪子上還清楚的畫上了腳趾,並塗黑一點邊緣,旁邊畫了條直線,引出三個大字:指甲蓋。
景佩看到烏龜的指甲蓋的時候,太陽穴都跳了跳,要推醒景素的手伸出一半兒的時候被荔枝攔了。
病號呢!算對就行了,我還不會寫字呢!
景佩深吸口氣,告訴自己這還是個孩子。
景佩把視線從烏龜上挪開,很快被旁邊的算式吸引,飛快撥了算盤驗算了賬本上的幾個數,趁着荔枝不注意,到底是伸出了罪惡之手把景素給推醒了。
景素本來迷迷瞪瞪的,直到看到景佩手裏的紙突然警鈴大作。
“這上面的字,我是沒見過的,我算了算你的賬,是沒錯的,這些是什麼?”景佩指着一個除法豎式,景素用它來換算銀子和銅錢來着。
景素已經是徹底清醒了,她明明記得自己把演算紙收到身下了的,難道是收一半睡着了?
不得不說,雖然有些荒謬,但確實被她窺探到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