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有人進來了,是個面生的宮女,但是長得很和善。

    “景素姐姐,貴妃娘娘正在沐浴呢,叫我過來給您搭把手。”

    景素想了想,“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似的?”

    這宮女微微一笑,道:“景素姐姐好記性,前些日子您和景佩姐姐去內務府挑人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面的。”

    “哦,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麼覺得雖然面生,但卻有點兒眼熟。你叫什麼名字?”景素如今,被明顯比自己大幾歲,甚至是很多歲的人叫姐姐,已經很習慣了。

    “奴婢名喚雲清。”這宮女答了話,便往牀榻上看去,“景素姐姐,我瞧着萬歲爺不太舒坦呢,可是備了醒酒湯?”

    “姐姐,要不這邊我替您照看着,您去小廚房瞧瞧,有沒有醒酒湯?”

    景素見雲清給康熙脫了鞋襪,動作嫺熟,行雲流水的,不禁感嘆可算是來了個救星,忙應道:“那就麻煩你了,我去去就來。”

    從正殿往小廚房去,是要穿過半個承乾宮的。

    景素正往小廚房走呢,卻聽見大門口有人,直想往裏闖。景素定睛一看,這是個熟人啊,原來是上次御花園碰見的那個幫她剪了花枝的小太監,名喚小林子。

    景素忙走了過去,跟門口守着的侍衛打了招呼,把小林子拽到了門邊兒。

    “你幹嘛你,你不要命了?沒見門口站着侍衛嗎?萬歲爺還在裏頭呢!”

    自上次御花園結識,景素見他可憐,挺高的個子,瘦的跟個骨頭架子似的,由於人道主義作祟,景素便偶爾照應着,說是照應,也不過是名義上頭的姐姐,讓御花園那些上了些年紀愛欺負人的油滑太監收斂些,再不就是給了他些碎銀子,讓他偶爾給自己加個肉菜,別餓着。

    小林子喘得厲害,嗓子眼裏都一股一股的往外冒着血腥味兒,卻顧不上休整,見了景素,忙道:“姐姐,我剛剛同人交接,準備回去睡覺前找了個隱祕的地兒撒尿,結果看着兩個太監鬼鬼祟祟的,其中一個拎着個麻袋,那麻袋裏裝的東西一個勁兒的動,我瞧着覺得奇怪,剛想跟上去,結果那麻袋裏卻發出了小孩的叫聲。那拎着麻袋的太監被嚇了一跳,便撒了手,那袋子裏的孩子就露了出來,我一看和前些日子,隨您父母來的孩子好生相像!”

    景素一聽到這話,腦子空了一瞬,急忙問:“你可看清了?他怎麼會被人裝進麻袋裏?”

    “千真萬確,我也怕自己看錯了,結果另一個太監忙把那孩子頂出來布重新塞進了嘴裏,還跟着那鬆了手的太監說讓他小心些,這是皇后娘娘要的人,還對那孩子說什麼你別怨我,誰讓你姐姐得罪了人。”

    景素聽了這話,心都要跳了出來,眼眶瞬間通紅,狠狠抓住小林子的手臂,“你可看清他們帶着我弟弟往哪走了?”

    “我看他們是往敬事房去了!”

    景素不可置信看了小林子一眼,拔腿就跑,小林子趕緊拽住了她,往相反的的方向拽,“姐姐,這邊兒,這邊兒路近!”

    景素悶頭往前跑,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淌,只想着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從前,雖然人人都道什麼宮深似海,但她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能出去的,所以只把自己當個看客似的,把紫禁城當個文物似的去欣賞它的美。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這宮道幽深冷寂。

    景素從前是個很嬌氣的人,由於童年過得不那麼幸福,等到自己有了能力讓自己過得好些,她便開始狠狠的享受人生,除了學術上的苦,其他的是一點都不願意喫的。一點疼,一點累,她都是要繳械投降的。

    這會兒右側腹部都要炸開了,胸口被擠壓的難受,嘴裏也都是一股鐵鏽味兒,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

    景素直衝進敬事房,用身體把門狠狠撞開,看到桌上躺着的小人兒,簡直是目眥盡裂。景素不管不顧的撲到桌上,動手解了景颯的衣裳,見沒缺什麼零件兒,又去探查景颯鼻息。

    景素胡亂把景颯衣服穿好,把他從桌上抱起,緊緊抱在懷裏,死死瞪着屋裏的幾個太監,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景素來的突然,又動作快,這會子屋裏的幾個太監才反應過來,其中一個正拿着刀在燭火上燎。

    一箇中等身材,看着像是三十來歲的太監就要上前拉扯,嘴裏怒道:“你是哪裏來的,怎麼敢闖進來!”

    小林子這會兒才追上來,忙拉扯他,“這位哥哥,這位哥哥,這孩子是她的弟弟,怎麼會到這宮裏來,可是有什麼誤會?”

    那太監聽了這話,止住動作,卻上下打量景素,“哼,我當是誰,原來是景素姑娘。”

    景素拼命告訴自己要冷靜,可是身上還是忍不住的發抖。一時有些失聲,只是充滿戒備的瞪着那幾個太監。

    被小林子拽住的那個太監,許就是這三人的頭兒,見景素不吱聲,一副要喫人的樣子,倒是又開口說了話:“景素姑娘,你也別怨我們哥倆兒,實在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差事推拒不了,至於爲什麼,想來你也是知道緣由的。”

    小林子鬆開了那太監,往景素身邊站了,一副要護着的架勢,明明兩條腿兒也在打顫。

    雖然心臟還是砰砰跳,但已經好受很多了,景素終於張口道:“公公可知,就算是皇后吩咐的,這也是濫用私刑!”

    那太監低頭理了理被小林子抓皺的袖口,眉眼不擡的,“景素姑娘真的是舒坦日子過久了,尊卑都沒了分辨,主子們做什麼都是應當,奴才們只管受着就是,什麼私刑不私刑的?”

    景素一口銀牙幾乎都要咬碎了,“我弟弟可不是奴才!哼,皇后這是知道自己個兒命不久矣,趁着臨死之前爲所欲爲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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