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麻喇姑同太皇太后說了景素過來的事。

    太皇太后朝着蘇麻喇姑伸了手,讓她扶自個兒起來,“這佟妃,心裏盡是小算盤,上不來臺面的。”

    “嬌寵慣了,藏不住心思。”蘇麻喇姑攙着太皇太后的胳膊,隨她在屋裏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哎,這樣的人,哀家怎麼放心讓她做玄燁的妻子,心裏不慈啊……還有佟家……”太皇太后沉吟半刻,說:“要是她做了皇后,有了兒子,佟家恐怕要成第二個赫舍里氏了。”

    太皇太后自顧自說着,“你瞧瞧自保成出生,赫舍里氏鬧出了多少事?幾乎是逼着哀家的玄燁立保成做太子,他們怎麼不想想,一個沒有皇額孃的太子,要樹多少敵?誰不知道立嫡子爲太子是個穩固國本的巧宗,玄燁不願不還是爲了這孩子能長大成人嗎?可是保成自個兒的額娘和親孃舅看不到這些,只想着他赫舍里氏的榮光。索額圖如今越來越不安分,哀家的玄燁才二十歲出頭,他們一個個就開始結黨營私,哀家瞧着,太子黨眼瞅着就要出來了!”

    蘇麻喇姑見太皇太后越說越氣,安撫道:“不會的,咱們萬歲爺沒有一天是和頭一天一個樣兒,如今兩年過去了呢。”這話是說康熙一天比一天強大,不總是要受朝臣掣肘的。

    要不怎麼說地位都不是白來的,一句話就能安慰到太皇太后的本事可不是誰都有的。

    是了,自己的孫兒每天都在成長,每天都在比前一天更像一個真正的帝王,從自個兒丈夫奪這天下稱帝開始,到自己兒子承襲君位,如今是自己的孫兒……太皇太后覺得,自己的孫兒會是最出色的帝王,不會讓她失望。

    太皇太后心裏高興,可是就跟天下所有自己孩子被誇了的家長一個樣兒,面上還是要謙虛的,“哪就有你說的這麼好,玄燁年輕,有的是東西要學呢。”

    康熙腳步飛快的走出了慈寧宮,怒氣衝衝的,他步子重,一步一步跟釘在地上似的。他其實不太明白自己爲什麼這樣生氣。按理說,宮中女子有孕,是件高興事兒,可是他怎麼就開懷不起來呢?

    還有那個景素,康熙想到景素突然就停住腳步,直挺挺的立着,狠狠喘了幾口粗氣。上次明明直勾勾盯着他看勾引他,明明慣是厭惡女人勾引的自己,卻沒有發火,反倒是……康熙不會承認自己有些得意。

    今天倒好,口口聲聲要做奴才,別人站着她跪着,跪的竟然這般高興。

    明明……康熙皺了下眉,沒有明明。

    因爲康熙步子快,梁九功幾乎是小跑才能跟得上,康熙猛然停住,梁九功險些沒剎住腳步撞到他身上去。

    梁九功驚魂未定,扶了扶偏了些的帽子。輕覷着康熙的臉色,他八歲就跟在萬歲爺身邊伺候了,得有快十年沒見到萬歲爺情緒這般外露的時候了吧。

    哎,最近萬歲爺有點兒不好伺候。可是,也不能一直這麼站在御花園門口啊,這可是太傻了,等着人守株待兔呢?

    要說這宮裏的人,能安穩活個十幾年,那都是成了精的,若是這十幾年又過得體面,恐怕就是要能飛昇了。

    而梁九功,又有着體面中的體面,闔宮上下,能給他臉色瞧的,都不用扒一隻手去數的。

    這不,梁九功剛這麼想完呢,就撞見了等在樹樁子邊上的獵人不是?

    僖嬪自承寵以來,不過三月,她的永和宮再沒等到康熙駕臨的。說起來永和宮這個地腳是有些偏的,她又吃了年紀小沒侍寢的虧,跟着安嬪一同住的,如今都侍寢了,眼瞅着能吹個枕頭風挪個地方,結果又趕上大行皇后喪期,再提,就很不合適了。

    僖嬪見到康熙在御花園門口站着,暗道自個兒命好,才守了不過三天,就被自己撞見了。

    僖嬪做了驚訝狀給康熙請安。她一貫是甜美可人直率天真的人設,是以請安的姿勢並不扭捏,帶着嬌憨的嗓音,動作倒是乾淨利落。

    可是這副樣子簡直就是做給了瞎子看。

    康熙收斂了神色,還是給了僖嬪面子,主動問話:“天色將暗,僖嬪怎麼在這兒?”

    僖嬪俏臉恰到好處的一紅,“臣妾剛用了晚膳,今個兒御膳房進了海魚,臣妾愛喫呢,喫得怪撐,出來消食的。”

    這也算是個理由吧。康熙不置可否,自己並不餓,氣飽了都。

    好不容易碰到了康熙,僖嬪怎麼會輕易放過,便撒着嬌,求康熙與她同行。

    康熙本意是不太耐煩的,但是聽着僖嬪甜膩的嗓音,倒還是應了。他覺得,這纔是個正常的女人樣子,見到自個兒都跟狼見到了肉,他知曉自己今天的氣來路不對,想着找些別的道兒散一散呢。

    結果走了也就半盞茶的功夫吧,康熙就後悔了,他突然想起自己爲什麼去了僖嬪那一次就不再去了,她可太吵了。

    僖嬪想把場子暖起來,想通過自己的言語讓康熙知道自個兒是個有趣的人——見不到人,那隻能遇到的時候多多說話了。

    可是僖嬪年紀小,閱歷在那呢,能有什麼有趣的見聞?又跟康熙不熟,沒什麼值得回憶的共同記憶呢。日常?嬪妃的日常能有什麼意思,受着三從四德封建禮教的束縛,都不會給自個兒找樂子的,孩子身上的趣事倒是個好的出發點,要命的是她沒孩子啊……

    僖嬪說的嘴巴都幹了,正好走到了之前她呆的一個亭子那兒,便邀了康熙同坐。

    康熙這回是真想拒絕了,還沒說出口,僖嬪又開了口:“哎?這不是景素那個丫頭嗎?”

    康熙順着僖嬪的視線看去,可不就是這個死丫頭。

    在跟着一個太監說話,他離她有些遠,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可是能看到景素臉上的笑,他第一次發現,這丫頭臉上有個酒窩。

    僖嬪用手帕捂着嘴輕笑:“呵呵,這宮女倒是和這小太監走的近,看着年紀相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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