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似乎天生都帶着點兒母性的，她看過那老些野史劇集，知曉德妃是個疼小兒子的清代武姜。
其實一碗水端平真的很難，但是德妃，做得太過了。
景素胡思亂想的，牀帳裏的聲響漸漸沒了。
佟佳貴妃心裏實在是太存不住事了，白日裏起牀，就得用篦子梳頭好長時間舒緩精神，晚上也離不開安神湯。烏雅氏眼瞅着就要臨盆，她這些時日難免有些寢食難安。
景素思緒飄得遠，想着想着有些昏昏欲睡。一個晃神兒的功夫差點兒沒栽倒，卻是讓她清醒了幾分，擡頭看了眼西洋座鐘，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起身往內室探了探，牀帳裏沒什麼動靜。
今日這安神湯倒是起了作用，好歹讓佟佳貴妃睡了個囫圇覺。
景素緩緩伸了伸腿兒，就算膝下有墊子，墊子下面還有毛皮毯子，跪坐五個小時膝蓋也還是有些脹痛。彎腰揉了揉膝蓋，又重新跪坐下去，約莫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外面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景素起身擡腳走到了門口，開了門，壓低聲音：“這是怎麼了？”
“景素姐姐，剛剛永和宮嬤嬤來報，烏雅庶妃發動了。”小宮女說罷朝着裏面看了看，“可要把娘娘喚醒。”
自是要的，康熙這會兒也到了快起身的時辰，卻是要上朝的。貴妃娘娘是後宮第一人，又是以後四阿哥的養母，於理於情都是要到場的。
“你去把梳洗的熱水備了，再去小廚房要上一碗蛋羹，再來一碗熱湯麪吧，”景素如今是真正清醒了，思考一瞬，嘴裏吩咐道：“可別讓咱們娘娘空着肚子。你快去吧，我去叫娘娘起。”
景素纔剛走到內室，就見一隻白瘦的手指開了牀帳一角，“可是烏雅氏發動了？”
“是呢，娘娘不必着急，奴婢聽說生孩子不是立時三刻的，這頭胎更是要等上好些時候，奴婢伺候您起來，您養養精神，再去永和宮也是來得及的。”
“今日睡的倒是比前幾日好，精神挺足呢！”可能是等了許久的指望終於要呱呱墜地了，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佟佳貴妃倒是從睡夢裏清醒的快。
“是是，”景素笑着連連應聲，聲調高了些：“倒是奴婢囉嗦了！”
“本宮哪裏這樣說，你也先別伺候本宮了，叫上景環景佩馬上去永和宮，把永和宮給本宮看好了，別有什麼閃失！”
景素和景佩兩個剛到永和宮，宮人倒是都匆匆忙忙的，卻沒聽到什麼別的聲響。
“景環你先去給安嬪娘娘請安，景素跟着我去看烏雅庶妃。”景佩三言兩語做好了分工。
景環看了景佩一眼，目光相對，是彼此分明的。
景環知道年初自己使的手段早被景佩看出來了，但也未曾多做分辨，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她雖對景素感到抱歉，但是再多的愧疚也沒有了。
景環點了點頭，反正自己是要出宮嫁人的，佟佳貴妃又許了景素伺候小主子的差事，她沒什麼可爭的。景環想起出宮嫁人，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心中一片火熱，只要再等上兩三年，就能離開這紫禁城了。
景佩帶着景環到了產房門口，才終於感覺得到的確是有女子要生產了。比起永和宮門口的宮人忙中有序，這後殿跟打仗似的。
這東六宮西六宮裏，都是前後兩進的院子，因着永和宮有兩個嬪位上頭的后妃，前殿後殿倒都是住了人的。安嬪不愛管事，烏雅氏又跟僖嬪交好，以後殿來往人不多，圖清淨爲由，直接搬到了後進的配殿裏頭。
其實都藏着心眼兒呢，烏雅氏覺得僖嬪頭腦簡單好擺弄，就算自己沒有一飛沖天，這孩子放在僖嬪跟前兒養，憑她的手段，籠住自己的親兒子又不是什麼難事。
景佩走到立在門口的嬤嬤跟前兒，瞧着是有些眼生的。微微一福身，“這位嬤嬤，貴妃娘娘特意叫我來守着，怕出什麼亂子。裏面怎麼都沒動靜呢？”
想來內務府也是看着風向，瞧着烏雅氏有孕期間康熙未來探望，僅有的幾次不過是遣梁九功來永和宮應付差事，是以覺得這烏雅氏連帶她肚子裏的孩子都不受重視，隨便撥了一個嬤嬤來伺候。
這老嬤嬤從前沒有伺候主子的福氣，這宮裏的人真沒見過多少。一聽是佟佳貴妃身邊的宮女，驚喜一笑，臉上褶子都出來了，“原來是貴妃娘娘宮裏的！這還有的時辰熬呢！本就比正日子晚了幾天的，不過婦人生產哪能說個準的，這倒也不礙事。偏偏這庶妃主子是個不安分的，半夜想小解也不叫人一聲，一個不小心卻是肚子撞小几上了……”
景素一聽這話，冷汗頓時就佈滿了後勃頸，腦子裏閃過了無數個電視劇裏的場景。
景佩年歲大，反應快，打斷滔滔不絕的老嬤嬤：“可請了太醫？半夜沒人守夜嗎！等四阿哥平安落地，貴妃娘娘自會問你們的！”
正巧這會兒僖嬪穿戴整齊過來了，景佩匆匆向僖嬪行了禮，“僖嬪娘娘，烏雅庶妃是肚子受了撞擊才早產的，”說罷也不看僖嬪的臉色，卻是衝着門口守着的兩個宮女道：“你們兩個給我把這嬤嬤看好了，要是讓她跑了，你們也別想得好！”
景佩再次衝着僖嬪福了身，攔住了想要往產房裏進的僖嬪，嘴裏恭敬，面上卻是沒有表情的，“僖嬪娘娘，產房污穢，您就別往裏進了。烏雅庶妃此次誕下的無論阿哥公主，都是要由我們貴妃娘娘撫育的，也因此特地派奴婢過來看着，我們娘娘不出一刻鐘也是要到了的。”
僖嬪本就因爲烏雅氏因肚子撞擊導致早產的消息嚇得面色不好，這會兒聽到景佩說這孩子要給佟佳貴妃撫養，都有點兒不會思考了。
景佩趁着僖嬪晃神的功夫，指了個看着還算機靈的太監讓他去請太醫，拽着有些傻了的景素，進了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