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不容旁人置喙,很強硬的叫梁九功請太醫,這一通操作之後還是沒有消氣,衝着景素也冷着張臉。

    景素偷偷給荔枝打眼色讓她快溜,得到荔枝眼神詢問你自己可以?景素眨眨眼,放心,我來搞定。

    康熙早看到倆人的眉眼官司,只是不做理會罷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生氣,試圖理清的時候,自己的半邊兒身子一重,一低頭,是個甜笑,就是這甜笑的主人臉色紅潤些就好了。

    康熙伸手攔住她身子,更往懷裏帶了些,“你以前也這樣?沒叫太醫給看看?”

    景素肚子墜墜的疼,聲音有些有氣無力,身子動了動調整了個讓自己更舒服的姿勢靠着他,“以前臣妾只是宮女,何況這也不是大毛病的……”

    康熙並不知道女子月經不調是不是大毛病,“什麼叫不是大毛病?你這樣不舒服,就是大毛病了,不能不管的。”

    景素聞言怔了怔,怎麼說呢,自己從前也是每次來例假就疼的死去活來的,但是沒當回事,實在疼的受不了了,一顆布洛芬下肚三十分鐘後又是一條好漢,如今有親人給端來紅糖水什麼的已經很讓她覺得溫暖了,但是康熙這麼一個大男人今天的舉動,他比那隻會說喝熱水的男人確實強很多。

    景素突然想哄哄他,讓他笑笑,“您給臣妾的金子臣妾看到了呢,臣妾沒見過這麼多金子,文佩叫臣妾好好感謝您……”

    康熙高興了些,又不想表現出來讓景素覺得自己這麼容易高興,便傲嬌起來,沒看她,往天上哼了一聲:“你不必節省。”

    體貼又大方,景素覺得康熙現在比今天早上說“你要懂事”的時候帥了八個度,簡直跟兩個人似的。

    康熙握着她的手腕,想的卻是忘了把那隻鐲子帶來給她套上。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抱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

    周書成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脾氣一貫不太好的,有些急躁的萬歲爺抱着一個倚靠在他身上的女子,低着頭嘴角含着笑,擺弄着她的手。

    歲月靜好,周書成在康熙身邊伺候這些年了,從來沒覺得他跟這詞兒是沾邊的。

    周書成覺得自己看到了了不得的事。

    他不是梁九功,沒有瞧不起的意思,但是梁九功確實就是不太瞭解男女之事,可是他不一樣啊,情聖一樣的人物,看到康熙這副樣子,又聽梁九功說這明妃娘娘不能伺候,萬歲爺都願意陪她,就曉得,康熙一定是動了心。

    這可要不得。

    愛新覺羅家的皇帝出情種,頭前兒是順治爺,再頭前兒是太祖爺,最後的結果呢?

    不過他是聰明人,自是不會多話,反而特意步子重了些,弄出了點聲。

    康熙聽到了連忙把景素塞回了被子裏,只留了一隻手在外頭,袖口只露了一丁點兒。

    見周書成要行禮問安,康熙道:“免禮,你快看看明妃,她疼的厲害。”

    周書成診脈診了得有半盞茶的功夫,控制不住的想要冒汗。

    可是吧,他不說話,時間越久的沉默,康熙在旁邊兒臉色就越差,這周遭的空氣也越凝滯。

    康熙見他收了手,景素也迷迷糊糊的閉着眼,便跟周書成打手勢,意思是出去說。

    “明妃的身子有何不妥?”

    周書成拱手,“回萬歲爺的話,明妃娘娘早年身子骨許是受過重創,當年未曾養好,微臣通過娘娘的脈象……娘娘身子向來不調,每來月事便疼痛不止,以後怕是,不利子嗣。”

    康熙握了握拳頭,好一會兒沒說話,屋裏半點聲音也無,卻能聽見外頭的風聲。

    周書成覺得自己可能遭遇了從業以來的最大危機。

    康熙身子健壯,他雖是給皇帝診脈,卻從來沒覺得自己做着什麼要人命的差事,但是他現在有些不確定了。

    只能說命裏有時終須有吧,萬歲爺和他的皇瑪法和皇阿瑪一樣,到底遇到了個讓他動心的女子,這女子還和宸妃和董鄂妃一樣的身子骨差……

    周書成害怕呀,他還小的時候跟着張太醫給太皇太后請脈的時候聽過,太皇太后說要太醫院耳聰目明,宮裏容不下身子骨差的女子。

    他當時不知道其實這後面有話沒說完的,直到後來大了些,知道的事情,明白的道理更多了,纔想明白這全話是啥,容不得的是,這在皇上心裏的身子骨差的女子。

    當年他覺得太皇太后是不是草木皆兵,如今看來,太皇太后是未雨綢繆。

    良久的沉默都夠周書成胡思亂想了一個來回,康熙終於張了口。

    他鬆開了拳頭,聲音倒還平靜,但裏頭就像是壓抑着什麼似的,很像要有海嘯前的海平面。

    他問:“於壽數可有妨礙?”

    康熙在門口站着,看着周書成走出景仁宮的大門。

    六月裏,未到盛夏,夜裏還是有些涼。

    梁九功想勸康熙進屋裏,可是看着他的臉色卻不太敢說話。

    “於壽數,有一定損傷,不過好好調養,當與常人所差無多。”

    康熙想着周書成剛剛說的話,明明不是太大的問題,他想,她在宮裏還怕調養不好嗎?只是他雖然這樣告訴自己,但心口處還是有忽略不掉的窒悶。

    因爲他往後想了想,想到了之後的幾十年,想到了幾十年後離別之時的痛楚。

    “朕今晚兒歇在景仁宮。”

    他今天不想體會離別,哪怕只是很短暫的。

    康熙再回到內室的時候,景素剛睡着,旁邊兒荔枝和文佩在猶豫要不要叫醒她吃藥。

    “你們拿個小爐子來把藥熱着,”康熙不忍叫醒她,想了想道:“今兒個朕留在這,你們退下吧。”

    荔枝轉身就要走,文佩腳步卻是踟躕了一下,跪下道:“萬歲爺恕罪。娘娘今日身子不適,您……留在這裏,有些不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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