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素見到他過來,一點兒也沒有意外,以前便是能來的時候一定來,不能來的的時候找理由也要來,這下給了他現成的理由,哪能不好好用上?
景素看着他的眼睛衝他笑,也沒走動去迎他,但是在他剛到臺階下便把手伸了出去。
康熙擡手握住,感受了下她指尖溫度,嗯,不涼,帶着溫熱。
“今天倒是沒去抓雪。”
景素小聲說,帶着點告狀的意思的,“文佩不讓……”
“該賞!”
文佩倒是配合的好,立時說:“萬歲爺英明!”
景素偃旗息鼓。
康熙見她鼓了腮,哄她:“你今年行動不便,等明年冬天,朕教你冰嬉。”
冰嬉?
景素眼睛動了動,康熙就知道她是感興趣了。
“當年曾祖父早年征戰時,曾被圍困在墨爾根城,正值冬日,眼看着城將陷落之時,費古烈帶着部下趕到,腳下穿着烏拉滑子,能日行七百里。”
景素反應了一會兒,往前推了一下,康熙的曾祖父,那就是努爾哈赤了。
康熙娓娓道來,不止吸引了景素,也把臺階下正堆着雪人的兩小隻吸引了過來。
“善走冰者能在冬日戰場上起大作用,這也是爲什麼我朝把冰嬉編入兵家的原因。”
“朕小時候聽老師說,當年的冰上活動,男子蹴鞠,女子賽跑,皆能參與,有的福晉會故意摔上一跤以搏曾祖父一笑。”
康熙說着的時候還輕輕摸了摸景素鼓起來的肚子,兩個孩子呢,胎教需要更上心了。
胎教這詞是景素不小心說出來的,說的時候周書成正在請脈。
當時景素含糊其辭,說,就是覺得跟他多說說話他能聽見呢。
周書成自然認可景素的說法。
康熙便把這事兒記在心裏了,也不拘着教什麼,他多是張口就來,想到什麼說什麼,反正都是知識。
康熙說了會兒從前事,就牽着景素的手進屋了,胤礽帶着胤禛去小廚房要胡蘿蔔去了,雪人還差個鼻子。
康熙把景素抱在懷裏,胳膊護着她的後腰處。
“可有哪裏覺得不舒服?”
景素輕輕搖頭,“周太醫剛來請過脈,沒事兒,我並未覺出和之前有什麼不同來。”
“就覺得今早量的時候有些大,我還以爲是不是你懶怠了,或是貪喫。”
兩人說着閒話,康熙沒說他擔心,但每句話都透着擔心的意思。
景素哄他,“臣妾怎麼覺得你有些害怕?怕我出事不成?”
此話剛出,她就覺得腰間攔着的胳膊收緊了些。
她親親他的臉頰,“你不要害怕呀,我覺得我肯定是個福大命大的,別人那麼想求的子嗣,我這樣快就有了,一來還不止一個,一下子來了倆呢,別人不知道多羨慕,你倒是擔心起來了。”
景素這會兒其實已經有些自己怕不是女主角的認知了,有小小得意過,覺得自己果然不是穿越炮灰。
康熙板正了臉色,嚇她,“朕纔沒怕。”
“是是是,您英明神武,沒有什麼怕的。”
康熙這次顯然不似從前好哄,沒再說話。
景素轉了轉眼珠,抓住他的大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語氣愉悅,帶着期待,問他,“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呀?”
康熙也不想在她面前表現的太多擔憂,這孕婦心情好不容易,他也不想攪了,便接過話頭,“朕可不嫌兒子多。”
景素伸出一雙粉拳,敲他胸膛,“你怎麼這樣貪心,兩個都想是兒子呀?”
重男輕女不可取啊知不知道!
康熙輕笑,捉住景素的手,說:“生了女兒就要嫁出去的,你捨得?”
“何況這世道,女子總歸是要苦於男子。”
康熙說到此處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嘆了口氣。
“今早周書成同朕說,從古至今,女子懷孕生子的年齡都過於幼小,身量還未長成,便孕育子嗣,掏空母體不說,所育兒女也多孱弱多病。”
“朕在想,是不是從前到現在,男女婚嫁的年齡是有問題的。”
平日裏兩人雖是閒聊居多,但偶爾康熙也會同她說些政事。
一直以來,景素在這上面都很有分寸,從來都是不肯插言的。
但這次,景素終於給了康熙些反應。
景素心中情緒涌動,她不由分說的,捧起康熙的臉,從額頭到下巴,從眼睛到嘴角,狠狠的親他,哪一處都沒放過。
本來在沉思中的康熙,毫無疑問的被親懵了。
他臉上表情帶着懵懂,措手不及的樣子。
景素更覺得他可愛了,又貼上了他的嘴脣。
康熙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得了這許多熱情的吻,但不妨礙他反應過來之後很是享受。
景素看着他的眼睛,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認真:“臣妾替天下女子感謝萬歲爺憐惜。”
她簡直都想跪下給康熙磕頭了。
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是她不是男兒!
這一刻,她覺得這人不是她的玄燁,而是名副其實的康熙大帝,那個被稱爲“千古一帝”的康熙大帝。
她不知道曾經的統治者是不是也曾有過對“一貫如此”的質疑,哪怕只是有過一閃而過的念頭。
但是現在,這位君王,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人,確確實實在思考“一貫如此就是對的嗎”這個問題。
這樣的年代,如果統治者能真的憐惜百姓,能真的憐惜本就處於弱勢的女子,毫無疑問,他們的境遇一定能好上許多。
康熙聽了這話,立時就曉得,剛剛自己得到的吻帶着獎勵意味。
那他也高興。
因爲,他也覺得,他接下來想做的事是對的。
他的素素也覺得是對的,康熙心中也突然涌出了好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狠狠親了景素的額頭。
這不是獎勵的吻,這是因爲心意相通,心中痛快的吻。
景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