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在前朝忙着,景素在後宮也沒閒着,有事做的日子過得格外快,一眨眼的,就到了年下。

    康熙是在一片夜色中進門的,這會兒景素正雙手扶着腰在屋裏走動,見他來了便迎了上去。

    天冷,康熙不喜歡手籠,他就覺得那東西娘們唧唧的,所以他那雙手從來都是光禿禿大咧咧的露在外頭,跟着他一起在紫禁城中穿梭,感受冬天那冰冷的溫度。

    就還是要允許男人有些“男人和女人總是不同”的小心思的。

    他是不喜歡,可是也知道手冷,一進了門就走到炭爐跟前兒烘手。

    景素也走到爐子邊上,在他身邊站定,把手伸了過去。

    康熙沒有馬上握着,“我身上都是冷氣,乖,一會兒抱你。”

    景素不依,她就是喜歡那種味道。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那麼一次,康熙突然漏夜前來,不知道前朝發生了什麼,他情緒極差,來了也沒說話,把已經躺在被窩裏的景素挖了出來死命抱着,景素一瞬間被他冰的打了冷顫,他也沒鬆手。

    後來得知是因爲,康熙那天,下了處死吳應熊諸子的詔令。

    其中兩個幼兒,是和碩恪純長公主的血脈。

    也就是那位,曾經的建寧公主,是他的姑姑。

    景素終於明白,那天跟他談論腹中孩子是男是女的時候,他爲什麼突然嘆了口氣。

    月前吳世璠自殺,吳軍殘將開城投降,三番之亂終於平息,接下來便是誅殺黨羽餘孽。

    起兵造反之人,死不足惜,可是女人幼兒,何嘗不是無辜之人。

    景素不懂這些,無法評說,甚至都不知道怎麼去開解康熙。

    康熙終究是個殺伐果斷之人,即使決定做的艱難,但也絕不會後悔。

    他恢復了心情,景素倒是迷上了身體半邊冰涼的感覺,和他從外面回來,身上帶着的那股冷冽的空氣味。

    她覺得,就好像是他外出打拼,深夜歸家,身上帶着一天的辛苦,這讓她莫名的有種安全感。

    怕涼氣打着她,康熙拖了一會兒等身上不那麼涼了,才把景素抱在懷裏。

    景素如今有些份量,但是對於康熙來說,抱她也是輕而易舉。

    景素把下巴並半張臉歪在康熙肩頭,袍子上繁複的刺繡有些起伏,但印在臉上並不會覺得粗糙硌人。

    這一月來景素的肚子跟吹了皮球似的鼓起來,反正也不是什麼需要藏着掖着的事兒,她懷有雙生胎一事便在康熙的點頭下傳了出去。

    太皇太后高興的不行,覺得景素實在是太中用了,又賞賜了好些寶貝來。

    至於皇后娘娘,聽到消息的時候手中正拿着茶盞,她一個晃神,茶盞沒拿穩,茶盞跌落到地上,但因爲坤寧宮殿裏皆都鋪着地毯,倒是沒發出來什麼聲音,反倒是茶水灑了一身,原本正紅的衣裳被水打溼,變成了暗紅色。

    她差人送的賞賜和太皇太后的前後到,慈寧宮讓蘇麻喇姑上門,在景素要跪下謝恩的時候立時扶了,口中直道,“太皇太后特地交代老奴,明妃娘娘身子重,不用行大禮的。”

    蘇麻喇姑都這樣說了,佟嬤嬤還敢說什麼?

    她原本是真想讓這位明妃娘娘跪着謝恩,並說上一時半刻關於保養皇嗣的交代之語。

    這下她只得憋着這口出不去的氣,灰溜溜的回了坤寧宮。

    康熙抱着景素問她這兩天沒來看她,她喫得好不好,孩子有沒有踢她,胤禛有沒有鬧着去尚書房,胤礽來蹭了幾頓飯。

    “過兩日就要除夕了,儀典祭祀多,你一定要諸事小心,我託付了皇祖母和蘇麻喇姑照料你,覺得不舒服可千萬不要忍着。”

    “若是尋常年份,藉着節儉的由頭,有些祭典省就省了,只是今年三藩戰事終於平息,要告慰祖宗。”

    景素點頭,這話他已經說了好些回,可是景素每次給他迴應時都十分鄭重,好像是第一次聽到一樣。

    他在前朝殫精竭慮,她也不想做個只能讓他擔心的廢人,哪怕,這個傢伙好像還蠻樂在其中?

    “你不要擔心我,平定三藩這樣值得稱頌的功績,當然值得讓老祖宗知道。”

    景素不聲不響放了個彩虹屁。

    康熙受用,他笑話她:“你越來越喜歡哄朕。”

    景素沒吱聲,可能是因爲我太喜歡你了吧。

    兩個人在未來的十天半個月顯然都不會輕鬆,便早早洗漱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康熙臨走前,自然又是一番囑咐。

    時間一轉眼,到了朝賀祭拜的日子。

    景素以前就覺得,新春朝賀這個時間點實在是太不人性化了,大半夜便開始,在寒風黑夜中,凡是宮中供奉鬼神先祖的地方,比如奉先殿啊,壽皇殿,全都得挨個走一圈。

    但那個時候的她除了因爲要熬大夜而不滿之外,也沒別的了,但這會兒,她被單霜他們從被窩裏挖起來,梳妝打扮,身上一整套完完整整不打折扣的妃位服飾裹着她,她心疼自己了。

    她覺得她前兩天看到了康熙要穿的朝服而心疼他的自己特蠢。

    你咋沒提前心疼心疼你自己呢!

    單霜安慰她:“不怪娘娘嚇到了,後宮如今禮制不完備,您封妃那會兒是沒好好辦冊封禮的,沒什麼機會穿上這一整套。”

    “也不對,”單霜笑,“不是您,是這些年每回大封后宮,除了正位中宮之禮像那麼回事,宜妃娘娘他們都是被聚在一起喫個席就是了。”

    景素不開心,就想找茬兒,“他怎麼沒安排我也喫個席,他不重視我。”

    “娘娘忘了?您那天被萬歲爺接去乾清宮留宿了呀,從前,萬歲爺沒叫任何一個嬪妃留宿過乾清宮呢。”

    ?

    景素睜大眼睛看向單霜,真的假的?

    單霜點頭,“娘娘不知道呀?”

    ……我可不就是不知道,不然至於那天坐着,歪着脖子睡一宿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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