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
想了想,又說:“咱們之前不是想過這種,失寵的日子嗎對吧?不是說了要好好生活?”
景素手上沒停,臉上倒是帶着淺淺的笑:“我現在就在好好生活。”
“我有好好喫飯,好好睡覺,安胎藥也有好好的喝。”
宜妃握住了她的手,讓她停下筆,“可是你字都寫錯了。”
“影響總是有的,”景素把筆停下,看向宜妃:“我說我內心毫無波瀾那是不可能的,我也總需要紓解一下吧?”
景素輕輕嘆了口氣,說:“是想過呀,但沒想過會這樣快。”
這就是多活一世的好處了。
景素在年紀還小的時候,遇到煩心事,會控制自己,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不要在乎,其實這樣並不會讓自己好受,不過是聽信了什麼“控制住情緒才能掌握自己人生”的鬼話,反倒是後來,讀書讀得越多之後,不再假裝沒事之後,倒是好了很多。
不開心就是不開心,承認自己就是生氣難過的,放任情緒發展,反而比較容易過去。
“行了,你不要擔心我,我沒事兒,不過就是難過幾天,日子總也要過,我有胤禛,還有肚子裏這兩個,爲了他們仨,我也得好好的。”
宜妃覺得此刻康熙是個不能迴避的話題,她就覺得這狗男人也變心變得太快了吧,哦,她剛對這人有“也許能真的從一而終”的美好想象,他就給她搞這個是吧?
“你覺得他,萬歲爺,真在乾清宮裏藏了個美人兒?”
景素默了默,“我不知道。”
她跟康熙在一起也有多半年了,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這突然的冷淡,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要說讓她相信康熙這麼快就移情別戀,她又不是那麼願意。
可是不相信,似乎又沒有理由。
“要不去問問怎麼樣?”
?
景素瞪着大眼睛看向宜妃,有些沒明白她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去問問,問明白了,他到底想怎麼樣,這樣什麼都不說,也太讓人難受了。”
“可是,這種事情怎麼問?問他還喜歡我嗎?這樣太難看,也太丟臉,我做不到。”
“哎我這個脾氣真受不來了,哦,你這樣憋在心裏,就好看了?痛快最重要啊!”
景素此刻覺得哪裏不太對,怎麼眼前這位宜妃娘娘更像個穿來的?
“Emmm你知不知道他是皇帝,去問他這種事會不會被砍頭?”
這個觸及靈魂深處的問題很顯然讓宜妃愣了一下,她愣過之後立刻搖了搖頭,“我覺得不至於,你肚子裏還有孩子呢。”
“我現在連帶着肚子裏的孩子都是不祥之身,你不覺得我要是去問他,反倒是給了他一個緣由,”景素擡起手,比了個咔嚓的手勢,“把我們母子三人一併除了?”
空氣又靜了一瞬,宜妃剛要張嘴說話,內室裏卻突然有了聲響。
“哼,你們倆倒是挺會想!”
只見一隻手撩開了半遮着內室那小拱門兒的簾子,康熙臉上掛着冷笑,走過來坐到了窗邊小炕上,“宜妃,朕怎麼不知道你如今膽子這樣大,都敢讓明妃來問朕是不是變了心?你知道后妃善妒,朕合該送你去冷宮呆着。想來是朕賞你這皮鞭給你漲了膽氣?”
剛想張嘴,康熙一個眼刀飛過去,宜妃呵呵笑了一聲,“那個,萬歲爺您來了,我就不在這礙眼了,我,我先退下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
景素一定不會有事!
姐妹我可先撤了!
剛撤到門口,就聽到一聲暴喝:“都給朕滾出去!”
宜妃遁走的身形哆嗦了一下,連忙跨出了門跑走了。
康熙起身走到景素跟前,表情不善,天知道他簡直想動手掐死這個臭丫頭。
有關國運,又牽連着他的女人孩子,並不是能一時半刻就處理好的,何況失火這事兒,什麼祖宗預示不滿?
明擺着是有人想裝他祖宗!
有戲臺是吧,那就一起唱唱。
既是要唱戲,那就不能讓戲中人知道。
可是他太想她了,也怕她知道流言而多想,可是納蘭容若那廝勸他說:“您不是一直苦惱於不知明妃娘娘對您的心意麼?要不要藉此機會試探一下?”
於文卿還跟着幫腔。
他就,有些心動。
但他還是不放心。
本來只想躲在帷帳裏悄悄看她一眼就走,但是帷帳裏有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梨香,清甜好聞,讓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竟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結果就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覺得他會移情別戀不說,竟然還覺得他會一併要了她們母子三人的命。
哦,把他當負心漢不說,還把他當成會殺子的禽獸不如之人。
“來,你好好跟朕說說,你不知道什麼?”
“你也跟朕說說,把我撇出去,你怎麼帶着胤禛和肚子裏這兩個小的,怎麼好好活?”
康熙表情不善,聲音冷硬,嗓子裏跟含着冰碴子似的。
他低着頭,看着景素半張着嘴的呆傻樣子,眼睛瞪的更大,表情更兇了。
剛想再說些什麼,就見景素眨了眨眼,眼淚半聲招呼也沒打,噼裏啪啦就砸了下來。
康熙話頭憋在嗓子眼兒裏,本來緊攥着的手,鬆了鬆緊了緊,往上舉了舉又放下,“哎,哎,你怎麼還哭了……”
康熙手指摸上了景素的臉,要給她擦眼淚,可是這眼淚就像燙手一樣,剛碰上又彈開,“你,你別哭啊……”
景素還是沒說話,低垂着頭,淚珠結的更大,砸的更重。
這下原本還要興師問罪的康熙,徹底沒轍了。
她以前不是沒哭過,帶着聲音,鼻涕跟着眼淚一塊流。
這次沒聲的哭,只往下掉眼淚,倒是莫名把他嚇着了。
康熙彎着腰,低了肩頭,想看她的臉,去哄她,聲音也徹底軟了下來:“你不要哭啊,這樣對孩子不好。”
他伸手去摟她,託着景素有些軟的身體,“我,我不是要兇你,我就是因爲你不信我我生氣啊!”
“我錯了,我不該兇你,你別再哭了……”
撤到半路轉身回來扒窗縫兒的宜妃嘴角抽了抽,翻了個大白眼,跟同樣跟着她扒窗戶縫的文佩說:“本宮以爲他有多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