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后神色頗有些古怪，卻不肯說話。
當初她跟太皇太后說，“明妃獨寵”以及“宜妃的孩子生不下來”的猜測時，太皇太后不太信。
何止是不太信，臉上就連半點兒氣憤的神態都沒有。
皇后過了這麼多年的糟心日子，好容易等到了翻盤的機會，而且絕對一擊即中，實在很難冷靜下來。
她忍不住加了碼，把“明妃可能是妖孽”的猜想，並一系列的佐證，也都說了個乾乾淨淨。
她說完，果然得到了太皇太后的一個眼神。
當時皇后心裏得意，覺得烏雅氏真是瞎出主意，什麼循序漸進，就是要一股腦的把炸彈都丟過去纔對。
可現在慈寧宮的態度，讓皇后開始覺得不對。
而事實上，可不就是從那開始不對的麼？
對於太皇太后來說，景素獨寵這件事，在她心中其實已經翻起了滔天巨浪。
等到皇后說用宜妃的肚子驗證時，她再想想這些年的後宮，幾乎就已經確定了。
愛新覺羅家出情種，那兩個情種可是讓她吃了太多苦了。
至於皇后說的什麼妖孽之言，得到她的那一眼，不過是覺得皇后不高明，太着急罷了。
皇后越着急，太皇太后越覺得不對，反而不那麼着急了。
無稽之談，而且，就算是真的，她也不怕。
顯然烏雅氏是深諳太皇太后心理的，同樣作爲宮鬥冠軍，因爲鬼神之談就心驚膽寒，那根本不能夠！
可等明妃獨寵的罪名定了，再往上摞別的，就不一樣了。
那個時候，太皇太后可不會手軟。
多一個罪名，就能讓明妃死的越透。
你以爲拍死一個寵妃那麼容易？
一股腦的把炸彈扔出去，傷害面倒是大，可是煙霧繚繞之下，讓對方有縫隙可鑽，能不能直接捅到心窩子上，可真的說不準。
等到對方被精準打擊，不能動彈，就是一塊石頭都能直接砸到她腦殼上把她砸死。
烏雅氏想得可好，可是皇后卻沒按她給的路走。
皇后想了想剛剛蘇麻喇姑的做派，一副就連打她也無妨的架勢，心中隱約覺得，烏雅氏恐怕是對的。
這個認知，讓皇后有些難堪。
皇后又看向烏雅氏，故意轉移話題：“明妃不是在生孩子麼，哼，本宮倒要看看，明妃這孩子生不生得下來！”
烏雅氏把這話在心中一轉，再看皇后和佟嬤嬤那副篤定的模樣，就曉得，皇后在太醫或者產婆那裏，動了手腳。
景仁宮素來如鐵桶一般，宮人忠心的能爲了主子不要命，就像今天維護六阿哥那樣。
那就不是產婆。
是太醫！
烏雅氏嘴上說了句“娘娘聖明”，內心卻在感嘆，真是個蠢貨！
從太醫處動手腳，從她上輩子死那天，往前推十年，這種招數她們早都不用了！
有人蔘與，就一定有破綻，總有被查出來的風險，一旦被查出來，兩敗俱傷的可能性就很大。
烏雅氏坐回座位上，開始等着景仁宮傳來消息。
她暗自想着，皇后這回可不要畏首畏尾纔是，直接奔着母子俱損，我還願意高看她一眼。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從來不是好招數，可如果能傷敵一萬，就是自損五千也是值得，看換來的是什麼了。
——
景仁宮的消息顯然不會那麼快傳出來，因爲景素已經快沒力氣了。
景素看着康熙，淚眼婆娑，“我生不出來，我真的生不出來……”
康熙眼眶通紅，已經快三個時辰了，催產藥灌下去，也沒什麼作用似的。
明明只有一個，卻比上次雙生子還要難生。
他覺得自己心裏那根兒弦馬上就要斷了，可是他又知道，自己一定得撐住。
他若是撐不住，素素怎麼辦。
康熙親親她的眼角淚水，說：“你可以的，你不是說能和我在一起，自己簡直是話本女主角麼？咱們一直那麼開心，那麼順利，結局一定是好的你知不知道？”
他哄她，給她信念：“大團圓的話本里，哪有女主角是短命的？”
“哪有女主角的孩子們是沒孃的，你說是不是？”
“你剛剛不是還問小七？他馬上就能回來了……”
康熙眼瞅着景素漸漸沒了意識，已經要暈過去的樣子，他知道這個孩子可能真的留不下來了。
他低聲對蘇麻喇姑說，“讓他們想辦法，孩子保不保得住，朕不怪罪，如果明妃出事，讓他們自己想。”
蘇麻喇姑把這話一傳，外面的幾個人都要哭了。
陳太醫心裏打鼓，萬歲爺是不是說話算數，別到最後這孩子沒保住還拿他算賬。
可是劉太醫瞭解啊，知道萬歲爺說得絕對是真話，尤其是最後一句，讓他們自己想，不用想，沒保住明妃娘娘，他們一定會比死還難受。
劉太醫見陳太醫還在那裏拿着筆不肯落下，心裏直罵他，老匹夫這會兒還敢想些有的沒的！
陳太醫出自醫學世家，既然是世家，總有那麼幾張別人難以窺探的藥方。
劉太醫趕緊跑到陳太醫跟前嘀咕，陳太醫一聽，下筆如有神。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宮中開這樣的方子。
沒辦法，宮裏的人把皇嗣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要麼大小一起保，要麼只保小，孩子母親的命，沒有人在意。
犧牲孩子保住母親，似乎從來都不在選項當中。
劉太醫和鄭霖拿了藥方就去抓藥，等藥熬好了，端到康熙眼前的時候，蘇麻喇姑說：“陳太醫讓我轉告您，這劑湯藥下去，孩子是絕對保不住的，至於明妃，也要看運氣，就算活下來，以後也不見得能生了……”
其實不用聽這些，只聞着這股藥味兒，就能知道後果。
康熙一刻沒有猶豫，道：“朕就是要賭這運氣。”
說完，就讓慧方把人扶起來，他好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