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兄言重了。”元璃朱脣輕啓，明眸微動，“能與周府合作，是小女子的榮幸，只是，合作是大事，在這裏聊……”元璃瞥了眼周圍，“不太合適吧。”
“是在下唐突了。”男子撓了撓頭，顯得很是憨厚可愛，和剛纔那副見義勇爲的模樣倒是有些反差。
“無妨，這樣吧周公子，今日我還有事，要不咱們改日約個時間細聊？”元璃雙目澄澈，嫣然巧笑。
周茂點頭，“沒問題，既如此那元小姐你先忙，這個孩子……”
小石頭嚇得不輕，這會兒還沒緩過神來，緊緊抓着元璃的手不鬆開。
元璃摸了摸石頭的腦袋，輕聲道，“放心吧，他跟着我就好。”
“元！璃！”
吳念墨的咆哮式怒吼在不遠處響起，元璃頭皮一麻，下意識的拉着石頭，連忙跟周茂揮手告別。
*
“墨墨，這不是……事出有因嘛。”
一邊看着大夫幫小石頭上藥，元璃一邊哄着身邊的女人。
“說了沒生氣。”吳念墨示意秀兒隨藥童去將銀子付了。
元璃可憐巴巴的戳了戳吳念墨，“那你把東西還我唄。”那可是她逛了一上午買的戰利品，還沒來得及喫呢。
“元璃！”吳念墨蹙的眉快擰成了死結，用力握着兩隻小拳頭晃了晃，最終還是長嘆了一口氣，“乖，那些東西已經涼了，咱不吃了啊，我現在帶你跟小石頭喫飯去。”
“別看了，不能吃了，我說走，去酒樓！現在！立刻！”
吳念墨也是沒想到，元璃直到幹完了三個雞腿，這才收回幽怨的眼神，忘記了那一堆喫食的事情。
見小石頭也放下了碗筷，她這纔開口道，“小石頭，好點了嗎？要不你跟我們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你奶奶呢？”
還未開口，小石頭眼圈先紅。
當日他和奶奶被張掌櫃送走之後，便直接帶着銀錢去看眼睛了，所幸眼疾不是特別嚴重，紮了幾次針，吃了幾服藥就好了。
只是沒想到，祖孫二人正準備拿着剩下的銀錢安頓下來的時候，竟然被幾個男人圍住，說什麼總算是找到了他們，沒等他們說話，把錢搶了去，還把他們往死裏打。
他人小反應快，被揍了幾下之後連忙跑去官府找衙役，可等他再帶着人回來才發現，奶奶竟然已經被活活打死了……
說完，小石頭緊緊咬住下脣，不讓自己哭出來，他耷拉着肩膀，一手握拳抵着鼻子，一手緊攥着自己的衣袖。
“啪！”聽到這裏，元璃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擰着眉，寒着臉，神色異常凝重，“一定是她！”
陳芝芝。
剛剛喫的東西，像是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元璃氣得直髮抖。
“阿璃你別衝動，咱們現在沒有證據，也不能報官，更何況，”吳念墨嘆了口氣，“流民沒有戶口，算是賤籍，我朝律法，若是不小心打死了賤民，官府也不會過多追究……”
“什麼？！”元璃不理解，強忍着心中的怒氣說道，“可是，可是墨墨，那是一條人命啊。”
“是，可阿璃啊，從古至今，都是如此。”吳念墨的手輕輕附在元璃的手背上，她沒想到，元璃反應這麼大。
是啊，這裏，是大寧啊。
半晌，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小石頭，要不你跟着我吧？”
至少在她身邊，只要她能好好活一天，就能保他無虞。
男孩沒有反應，依舊一動不動的盯着她。
“你也聽到了……”話未說完，小石頭鬆開手，垂落在身體兩旁，朝着她們深深鞠了一躬後，轉身，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去。
“小石頭。”
“阿璃……”吳念墨拉住要追上去的元璃。
“小石頭你站住！”元璃又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掌心通紅，“這樣吧，如果，如果我幫你擺脫流民的身份，送你去書院讀書，但前提是你必須在十年之內參加科舉，走上仕途，到時候能不能爲你奶奶報仇，就看你自己了，你，願不願意？”
“撲通”一聲，小石頭轉身雙膝落地，“五年。”
“啊？”
“五年，小石頭答應小姐，五年之內必定走上仕途，親手爲奶奶報仇！之後，小石頭這條命，便是小姐你的！”
“阿璃……”吳念墨看着跪在地上的小石頭，先不說這孩子能不能考上科舉，若當真帶着滿腔恨意走上仕途，那結果……
元璃朝着吳念墨搖搖頭。
既然這朝代有這朝代的規矩，那她也要有她自己的打法。
哪有純粹的好人，她不也是抱着大反派的大腿，謀求一條生路嗎？別說是小石頭了，便是她想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她和元婉，終究也只能留下一個。
既如此，小石頭爲何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衝上去，便是生。熬不過，那便是宿命。
*
想要幫小石頭解決戶籍的問題，元璃想來想去只能找易宵寒幫忙了。
見着天色已晚，也只好先將小石頭安頓在張記糧鋪，正好張燊準備這兩日回老家，鋪子裏也缺人看着，小石頭見自己能幫上忙，臉上的神情也鬆弛許多。
和吳念墨約着明日再來鋪子裏商量事情，元璃便帶着小翠回到了元府。
“二小姐，你，你快去祠堂看看吧，老爺和蓉夫人……”管家在府門外候了許久，見到元璃下了馬車，連忙快步上前。
這管家是元府家生子，當年也曾跟在白子衿身後東奔西走做生意，後來年紀大了才退下來管理元府整個家宅事務，因着白子衿的緣故，對於元璃這個二小姐向來是帶着些偏心的。
“忠叔，他們……又怎麼了？”見管家表情不一般，元璃多問了句。
元忠眉頭緊皺，四下看了看，這才輕聲說道：“你在外贏了大少爺的事情，老爺好像知道了，也不知是誰說了什麼，老爺發了好幾通火氣，還說要請家法……”
“呵。”元璃冷笑一聲，原來是這事兒，“我還以爲他昨日就知道了呢，看來，這消息面，有些滯後啊。”
“二小姐，你可要小心着些，若見着情況不對，真不行，可記得低個頭，別真讓老爺請家法……”
“忠叔，這些年你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德行嗎？低頭，有用嗎？！”
元璃涼涼勾脣，擡手輕拂吹到額前的長髮，輕咳一聲，冷眸一轉，一道寒光射出，好似一個要上沙場的女將軍般。
“走，小翠，看看去，瞧把他們厲害的，請什麼家法，乾脆直接作法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