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陳芝芝扭頭跑回陳記繡坊，砰的一聲推開後廂房的門。
“母親，元璃也去一品繡了。”她愁眉怒目，“看樣子她是想與周家公子一起盤下一品秀坊，那我答應父親的事……”
“元璃？”珍娘手一頓，“她也對繡坊感興趣？”
自糧鋪那事過後，珍孃的親生兒子，也就是陳府的小少爺，這兩日除了去書院，其餘時間一直都是跟在陳父身邊。
珍娘知道，陳濤急了，陳芝芝居然在生意上輸給了元府的“草包”女兒，向來注重面子的人，怎能嚥下這口氣。
那若是再推一把，那嫁妝的事……想到這裏珍娘嘴角含笑，從椅子上站起，拿出手帕輕輕擦了擦陳芝芝額門上的汗，“跑這麼快作何？元璃去便去，怕什麼？”
陳芝芝點頭，“我當然不怕她，只是母親。”
陳芝芝握住珍孃的手，“元璃哪裏懂什麼刺繡，去年乞巧節的時候，元婉還因爲元璃連荷包都不會繡的事，很是嘲笑了一番，我看，她就是故意跟我作對！”
“傻丫頭，”珍娘輕輕戳了一下陳芝芝的額頭，“我倒是覺得，你是將這事想的太簡單了。”
“你看啊，這誰都知道，一品繡最大的對手便是咱們陳記繡坊，按照你所說，元璃對刺繡一事並不精通，可偏偏又想去拿下那鋪子，這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陳芝芝心下一緊。
“我看，那元璃要針對的，不止是你，是想連帶着咱們整個陳府。”
“什麼？”
“這叫乘勝追擊！之前你爹一直看不上元府，但這樣一來，她不僅可以踩着你將她自己的名聲豎起來，而且打壓了咱們陳府，等日後你嫁過去，那就徹底連半點地位都沒有了……”
“好一個元璃！真是惡毒至極！”聽到這裏，陳芝芝的火都要噴出來，元璃，我定要與你不死不休！
“母親，你快幫我想想辦法，該如何是好？！”
*
“聽聞這一品繡是祖傳繡坊，萬掌櫃怎會捨得將此轉出？”元璃抿了一口茶，看着萬娘問道。
萬娘將一摞賬本置於茶桌之上，“既放出消息，自不會忽悠你們，轉讓這繡坊是我……深思之後的決定，元小姐不必再做試探。”
“也不怕你們二位笑話，這轉讓的原因，確實與外面傳言別無二致，自那陳記繡坊換了幕後掌櫃，我這一品繡坊的生意，真的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將賬本翻開，萬娘將其攤到元璃面前。
“元小姐，我就想問一個問題，這鋪子若是你接手，你打算如何運作？”
周茂聞言一頓，“萬掌櫃，這問題，怕是有些不妥吧。”
萬娘還未開口，元璃抿脣一笑，擺擺手，“無妨。”
她眉眼一彎，笑着看向萬娘，“這一品繡坊，可是快開了百年之業，若萬掌櫃不介意，我自然還想喫些自帶的紅利，繼續做繡坊！”
“可這每月的虧損……”萬娘一急，險些碰倒手邊的茶碗。
“萬掌櫃，這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難的，是做生意的方式。”合上賬本，元璃起身，看着廂房裏的繡品，驚歎道：“聽聞咱們這一品繡的繡娘，都是自小在一品繡的家師傅身旁長大，果然繡工超羣，也難怪陳芝芝想來趁火打劫挖牆腳。”
“沒錯，這一品繡的繡工技法是祖傳的手藝，咱們一品繡的繡娘，又全都簽過死契，若一品繡不主動放人，就無須擔心她們會跑到別家。”萬娘看着元璃的側顏好一會兒，“元小姐，若你能答應將這些繡娘都留下，這一品繡坊，可以賣給你。”
“吱嘎”一聲，廂門一下子被推開，丫環驚慌上前，“東家，她們非要進來，奴婢，奴婢沒攔住。”
看着來人，萬娘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是。”
見到來人，周茂也從椅子上站起，拱手行上一禮，“珍掌櫃。”
“呀，周少爺竟也在此。好啊萬掌櫃，你這裏這般熱鬧，怎麼不喚人去叫上我一起？咱們離得近，又費不了多大功夫。”珍娘上前自顧自的沏上一杯茶，顯得與萬娘好生親近。
“呵，稀客。”萬娘示意周茂和元璃坐下，轉身踱步到珍娘旁，“不知珍掌櫃光臨，有何貴幹？”
“萬掌櫃，”珍娘拉過陳芝芝，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我這姑娘還太小，之前多有得罪的地方，還望萬掌櫃莫要放在心上。”
“芝芝，快，給萬掌櫃賠禮道歉。”
聞言，陳芝芝很是乖巧的行上一禮，“萬掌櫃，晚輩口無遮攔，之前是我冒失了，還望萬掌櫃莫要生芝芝的氣。”
元璃嘴巴張的像個雞蛋：？！這珍娘給陳芝芝下降頭了？
“不過是一點小事罷了，既是你們陳府家教無方，我又怎會放在心上。”
陳芝芝聞言臉色一沉，若不是珍娘及時站起將她按在椅子上，非得當場鬧起來。
元璃倒是沒想到這萬娘也會拐彎抹角的罵人，在笑出聲前連忙用手帕擋住嘴。
免得小翠又要在她耳旁反覆唸叨，笑不露齒。
“珍掌櫃來此究竟有何貴幹，直說吧。”萬娘手袖一揮，坐到珍掌櫃對面。
“既如此，那我便直說了。”珍娘像是沒看到萬孃的神情，微微一笑，“剛不小心聽到萬掌櫃你說的話，若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誰想要這一品繡坊，就必須在盤下之後，繼續做繡坊，另外，要收容一品繡坊所有的繡娘。是這個意思吧？”
“是，你沒聽錯。”
萬娘藏於袖中的手用力攥緊手帕，指節發白，一股氣堵在心口之上。
“那你這鋪子賣於我陳記繡坊纔是上上之選啊，”珍娘擡手給萬娘斟上一杯茶，“放眼這京城，說到繡坊生意，誰家又能比得過陳記？想要長久經營，給繡娘們一個安身立足之地，陳記，纔是最好的選擇，你說呢？”
萬娘身子一怔。
她看了眼元璃。
珍娘說的不錯，若她想將繡坊託付給一個能長久運營下去的人，陳記確實是不二之選，可是，若是萬家的祖輩知道，她將一品繡賣給了擠兌死一品繡的對頭，怕是要氣得從棺材裏爬起來吧。
周茂在一旁像是蔫了一般，完了，還以爲元璃這次能搞定呢，結果半路竟殺出個陳咬金。
“珍掌櫃，話可不是這般說的。”
元璃走到二人中間坐下，擡手斟上一杯茶，推到珍娘面前道，“賣給陳記確實可以繼續做繡坊，可是，那就不是一品繡了。”
“萬掌櫃，你苦守一品繡坊至今，想必也是爲了這一品繡的獨門技法不失傳，可若是改了名換了姓，那……”
話音未落，萬娘臉色一白，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周茂嚇了一跳，“萬掌櫃您別生氣，元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