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學士李綱瞪眼看着尉遲恭,憤然道:“將軍讓老朽等隨軍,口口聲聲稱是要教化西方夷人。”
“現在卻要杜撰罪名?是何道理?此舉不合導德齊禮之舉,老朽不能從命。”
李綱,字文紀,大唐文宗領袖之一,拜太子太師,有名的孤臣,只搞學問不管其他,自然也受到李世民極大的重視。
再加上這位文宗領袖弟子滿天下,朝中文臣有一半都或多或少與其有關係。
這位老臣一怒,尉遲恭這個渾人也只能嘴角一抽,不好多說。
一旁的翰林學士馬周也連忙點頭稱是,道:“李師所言極是。此舉非是王師之舉。”
“如此陰損無恥之舉,是何人提出?吾要去陛下那裏參他一本。”
他是李綱的弟子,自然也學了李綱那一身孤直脾氣,瞪眼看着尉遲恭,叫得響亮。
尉遲恭怕李綱,又怎麼怕一個在他眼裏毛都沒長齊的馬周,瞪了對方一眼後,咧嘴一笑道:“此乃道首之令。馬翰林,你再說一次?”
馬週一腔憤怒頓時就平了。
他年少家貧如洗,因好學上進,武德年間成爲中郎將常何的門客。
在原本的命數中,他一直蹉跎到貞觀五年,方因原常何寫疏儀被李世民召見,正式入朝。
但在個命數之下,他還沒到常何家做門客時,就先一步被李淳風推薦給了李綱當弟子。
之後李淳風親自點其爲翰林學士。
雖然他的命數在李淳風的影響下,從原本的從政變成從文,然而對於馬周來說,道首李淳風就是了生命中的貴人。
他現在的一切,都是李淳風給予。
此刻一聽這個陰損的點子居然是道首所提,他頓時就說不出話來了。
另一名內閣大學士辛玄馭本來也要開口反對,但一聽到是道首的命令,皺了皺眉頭。
這位是有名的史學家,《晉書》的主要編纂者,因爲熟悉歷史,在某些方面看得比古板的李綱更深。
很多時候,當權者的目的再光明,手段也無法光明。
李綱性子極爲古板執拗,哪怕聽聞是李淳風的意思,他也不低頭,道:“就算是道首之令也不行。”
“老夫這就去與是道首會面,問個清楚。”
他眼裏的李淳風可是道骨仙風,堂堂正正,以一己之力重振道教,把格物之學推廣大唐,帶領大唐子世修武道,強體魄,持劍斬神讓大唐子展挺腰桿的完人。
怎麼可能做出這般下作之事?
尉遲恭連忙攔住李綱道:“李師,你來時陛下已經說過,文臣不可與道首接觸。”
“道首如今身負西遊因果,吾等武夫身子粗,一身殺氣,沾些因果也就罷了。”
“李師你們若是沾了因果,有個好歹,不但陛下要砍了我,道首也不會放過吾。”
李綱鐵青的臉色這下多少緩和了一些。
他來的時候,李世民確實是再三交代過,尤其像他這樣上了年歲的文臣,絕對不能直接和李淳風見面。
因果之事,玄之又玄,凡人把握不住。
武將修煉國運大修法,本身又有殺氣護體,只要不直接參與到李淳風的西遊劫難中,自然無事。
但像李綱這樣上了歲數的文臣,那就算是逸散出來的一絲因果,也有可能要了其老命。
尉遲恭看着李綱道:“李師可要記得,道首說過,防仙佛神靈要像防賊一般。”
就在這時,玉山先生辛玄馭緩緩開口,道:“文紀兄,先寫吧。老夫以爲事後道首定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此時他開口,李綱的態度就軟化了下來。
太子太師無奈地點點頭,低頭看了一眼尉遲恭拿來的那些“寫作要求”,良久之後嘆了口氣,道:“有辱斯文啊。”
周圍的十八位翰林學士面面相覷,最後嘴角抽抽地開始伏案書寫。
……
快要天明時。
車遲國城池中,各個街道,各條小巷,就見無數人影綽綽在街頭疾行。
這些人影手裏拎着一桶漿糊,用排筆蘸上漿糊,在牆上刷了兩下,又從懷裏抽出一張紙,貼在牆上,然後迅速奔向下一個目標。
這個陰沉的夜裏,這樣的人影足有數千,他們遍佈整個車遲國皇城,而在更遠的幾座城中,這樣的人也比比皆是。
與此同時。
數量多達千餘的人,則如同滴水如海一般,不着痕跡地進入城中各處,到了天明時。
這些人就會是車遲國本地的行腳商,苦力,走卒,大街小巷的混混,老實巴交的平民。
皇宮中。
楊嬋幾女則陪李淳風站在大殿頂上,看着東方漸漸探出雲層的金烏。
李淳風突然輕笑一聲,道:“李師此刻定然在說貧道有辱斯文。”
他一開始也沒想到李世民派來的大學士是李綱,那位老人家可是出了名的執拗。
楊嬋溫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有更多法子,爲何要用如此手段?李師孤直執拗,向來只從直中取,不從曲中求,你讓他如何接受?”
李淳風嘆息一聲道:“李師直,是因爲他無欲則剛;然而貧道很貪心,貧道要讓人族擺脫仙神桎梏。”
“所以天下人人可直,貧道不可直。貧道會爲了自己的貪心,用盡一切不光明的手段。”
說到這裏,他雙眼中倒映着東方的日出之光,輕笑一聲道:“佛說:行不義之事,將入阿鼻地獄。”
“貧道說,就算真去了地獄,貧道也會殺回來,就算這天道擋在貧道面前,貧道也要斬了。”
他看向楊嬋,道:“三聖母,如此不正義之事,如此貪心之舉,你要與貧道一起嗎?”
面對李淳風這如同表達心跡一般的話,楊嬋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邊的武曌,敖聽心,敖捧珠則是同時捂住了雙眼,然後又從指縫中偷看。
好刺激。
難道今天師尊想要來一個日出定情?
東昇的金烏紅光灑到大殿頂上,映在每一人臉上。
楊嬋那緋紅的臉上,也蓋上了一層陽光。
然後,她伸出手,輕輕拉住了李淳風的手,輕咬貝齒,道:“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
吾會是你永遠的戰友,與你一同戰鬥,一同變老,一同戰死沙場,或者一同歸隱。
也會是你的……
楊嬋波光盈盈的美眸盯着李淳風,她相信對方能懂她的意思。
李淳風眨了眨眼,接了下句,“把子帶走?”
衆女愕然。
師尊是不是背錯了?後面是這一句?
李淳風臉上露出一抹怪笑,道:“執子之手,把子帶走。子若不走,打暈抱走。”
嘩啦。
敖聽心一個沒站穩,掉大殿下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