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長安，清風山，清風觀，上觀。
袁天罡端坐於三清像之前。
他睜開雙眼，看向眼前的三清像。
在道教其他地方，甚至清風觀的下觀，三清像都是按標準玉清元始天尊位於中間，太清道德天尊位於左側，上清靈寶天尊位於右側。
這是因爲洪荒人族在封神量劫之後，與仙神接觸越來越少，道教更是幾乎從玄門脫離出來，除了元始天尊掛了一個名以外，太上和通天都完全不過問。
因此人間道教漸漸就以玉清元始爲最尊，太清爲次，上清再次。
而在清風觀的上觀，李淳風相當“特立獨行”地把太清擺在正中，上清擺在左側，玉清在右側。
更有甚者，玉清面前根本沒有對應在禮器，香爐中的禮香也沒有。
在袁天罡的視線中，太清與上清神像都泛着相應的太清與上清仙氣，氤氳的仙氣如同一層蒸騰的霧靄一般，五色之光變幻莫測，無數道士吟唱聲起起伏伏。
只有玉清神像平平無奇，完全就是一尊泥雕。
袁天罡嘴角不由得輕輕抽了一下，嘆息一聲道：“要是讓玉清知道了，怕是一道玉清神雷就劈下來了。”
說到這裏，他又搖搖頭，笑道：“倒是忘記了，道首根本不懼尋常三清神雷。除非玉清自己下來動手。”
他目光再一次掃過玉清神像，不由得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道：“玉清仙氣並非不存在，而是被吞噬了。”
“難道，道首掌控了吞噬道則？”
不管李淳風如何放低玉清的位置，只要玉清神像還在觀內，只要整個人間道教其他道觀還在正常供奉玉清神像。
那麼作爲整個人間道教中樞的清風觀裏，玉清神像就不可能一點玉清仙氣。
因爲神像中的三清仙氣，來自道教道士們的香火，李淳風從來沒有正面否定過玉清，也不可能否定玉清。
那麼天下道士必然對玉清有香火。
這些香火之力轉換而來的玉清仙氣，也必然匯聚在清風觀。
這些玉清仙氣去了哪裏？
袁天罡收回看向玉清神像的目光，又看了一眼整個上觀，最後似笑非笑地點頭道：“這裏，已經徹底成了道首所有。”
“好事，極好。”
幾乎在就他話音落下之際。
一股奇異的心血來潮自心頭涌起。
袁天罡神色一整，擡眼看了一眼西方，往日裏平和無波的雙目中，逐漸銳利起來。
那目光，如同一柄雪藏已久，今日終於出鞘顯露鋒芒的利劍。
劍之利。
可斬天，可滅地。
可破萬法。
袁天罡哈哈一笑，道：“償還道首因果之時終於到了。”
他日，他先感悟荒無法訣中的劍之大道，後又受李淳風點撥，修柳神法，磨滅殞聖丹。
現在，終於是可以償還這一道因果之時了。
袁天罡隨手一抓，一柄桃木劍出現在掌中。
這柄桃木劍本身平平無奇，只不過是尋常道士用來練手之用，不但不是什麼法器靈寶，連凡器都算不上。
然而，這柄平平無奇的桃木劍在袁天罡手中，卻泛起凌厲至極的劍意。
劍意如海浪，寬廣無垠。
劍意似高山，高聳入雲。
劍意似烈火，火起可焚九天。
袁天罡看向西方，目光中的劍意在眨眼間，已經凝聚到頂點，他微微一笑，道：“道首，接劍。”
話音落下。
手中桃木劍炸開一道劍光。
劍光如匹練一般出現，照亮了整個上觀大殿。
層層疊疊的人間氣運蜂擁而動，卻並非要壓制這道劍光，而是在劍光四周一層層纏繞，將整個劍光絲毫不損地包裹起來。
然後……消失無蹤。
袁天罡雖然早就知道李淳風想要幹什麼，但真的見到自己三成力的一劍，居然可以被人間氣運絲毫不損的打包帶走，還是不由得露出震驚之色。
還真可以這樣操作？
他都做好如果李淳風沒辦法轉換這道劍意，他就直接出手劈過去的打算。
反正清風觀可以屏蔽天道，哪怕整個洪荒都知道他劈出這一劍，他不承認便是。
這一手還是他在封神量劫時，跟着西方二聖學的。
正好學以致用，然後還給西方。
哪知道，李淳風真的把他的劍意轉移了。
袁天罡的目光爆發出一道精光，隨後化爲笑意，暢快地大笑起來，道：“妙哉，妙哉！道首好手段，貧道佩服，佩服。”
他笑得無比痛快，目光卻穿過時空長河，落在小陰間上。
小陰間可以阻隔尋常的目光，但卻擋不住與李淳風有莫大因果的袁天罡。
而在袁天罡身後。
武曌的孃親楊氏，此刻雙目中，也閃過一抹異樣的目光。
那深邃無比的目光深處，隱隱可見一片奇異的霧氣，霧氣最深處，映照着一條曲折大河。
大河中，骸骨無數，幽魂佈滿河面。
……
靈山。
大雄寶殿。
如來佛祖向剛剛到來的彌勒佛足微微點頭，拈花一笑，道：“東來佛祖，大計可成矣。當得大功一件。”
彌勒佛足掛着一如既往的佛笑，輕拍佛肚，道：“佛祖，此計非貧僧一人之功。”
如來佛祖也是保持着那和睦的笑，道：“東來佛祖，當記首功。”
大雄寶殿中的諸佛菩薩，也紛紛開始道賀，恭維，一派佛家和氣的盛景。
然而，諸佛菩薩都知道，哪怕把所有功勞都給了彌勒佛足，哪怕西遊量劫之後全都回歸正軌。
彌勒佛足都已經失去再進一步的可能。
至少，這一次量劫的機緣，彌勒佛足已經錯過了。
伏虎羅漢沾上的因果孽業，百年內根本不可能完全消解，而西遊量劫拖不到百年。
所以。
如來佛祖纔會如此大方。
所以。
彌勒佛足纔會如此謙遜。
大局已定。
諸佛菩薩都知道，這一次佛門內部小小的爭勢，已經有了結果。
終歸還是現在佛勝了，未來佛還需要再等待未來。
至於小陰間？
三尸準聖混元大能出手怎麼輸？
地藏王菩薩這一回要是輸了，那佛門以後就不用再混了。
就在大雄寶殿中梵音陣陣，檀香襲襲，諸佛菩薩一片祥和之際。
一股尖嘯響起。
一股恐怖的心悸感，向整個大雄寶殿中的諸佛菩薩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