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皇城外，格外熱鬧。
要飯的都扎堆。
茶攤旁，一高一矮的兩個乞丐直勾勾盯着涼茶，哈巴子流，饞吶。
高個子蹲地上，比矮個還高。
矮個子耳朵抖動兩下，臉色有些古怪，
“死了。”
高個子確認道，
“兩個都死了？”
“都死了。”
高個子把麻繩套在脖子上，哀嘆道，“這活就算跑斷了腿，也難成。”
矮個子狠狠抽了口煙桿，吐出一口煙霧，“啥也打聽不出來，愁人。”
沒一會功夫，一個倒騎驢的算命先生，一個瘸腿的酒鬼，出現在兩人身旁，也是一副愁雲滿布的神情。
四人圍成一圈，接連不斷地唉聲嘆氣。
酒鬼埋怨道，“你怎麼算的命，這麼倒黴！”
算命先生也有話說啊，
“我算的命你都敢信，真糊塗！”
兩人相互甩鍋，推卸責任，瘋狂標記對方。
“說說你們怎麼死的吧。”
矮個子把煙桿在地上砸了砸，認真問道，
“我是被陰了。”
那殺千刀的讓他打聽那事，能瞎打聽嗎？
高個子開口說道，
“我大意了。”
第一條命的時候，他們都沒把這差事當回事，連全力都沒出，就稀裏糊塗地死了。
跑斷腿本來可以活。
就算輸給了楚白，斷條腿，找人賞一條，不就行了？
他死，是因爲一個童子和他說了一番話。
那童子說的很清楚，讓他下去後傳話給他師父。
所以，他死了。
嚴格來說，這個人頭要算在童子身上。
他們倆輸的冤枉，但至少輸的明白。
酒鬼灌了口酒，算命先生嘆了口氣，互相對視一眼，不知道這事該從何說起。
兩人一人一句，開口說道，
“去酒樓後廚，殺一廚子。”
“這廚子本來是和尚，卻不當和尚。”
“我犯糊塗，偷喝了口米酒，淹死在酒缸裏了。”
“我真倒黴，我去撈他，撞上了刀叉，插了三刀六洞。”
四句話說完，場內再次陷入沉默。
矮個子滿臉難以置信，“這就死了？”
酒鬼和算命的點頭，“這就死了！”
“這怎麼可能！”
“這完全可能。”
算命的緩緩點頭，
“因爲它已經發生。”
包打聽和跑斷腿，怎麼也想不明白，兩人就這麼稀裏糊塗地死了。
糊塗蛋和倒黴鬼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自己經歷的事如實說出來。
但是，
他們隱瞞了一部分。
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故意的。
在進入酒樓之前，他們殺了兩個人。
這兩人按照祖師爺的吩咐，也是四類人，一個是還俗的和尚，一個是自力更生的乞丐。
兩人的死法也很簡單，一個人是被淹死的，一個是被叉死的。
殺完兩人，糊塗蛋和倒黴鬼還說了句，‘大楚皇城，不過如此。’
結果，還沒過一炷香的時間，兩人就先後領了盒飯。
方式還和先前死的兩人一模一樣！
他們不覺得廚子有問題，只是覺得，大楚皇城有問題。
他剛一冒頭，四人齊刷刷看向他，一齊低聲說道，“催命的玩意。”
師父又差使他們。
雖然死了一次，但師父的命令，不能違背。
四人這一次，要集體進入大楚皇城，按照師父的要求，殺光這四類人。
四人收回目光，彼此對視一眼，交流着，
“咱們是跪着要飯的，不能拼命。”
“不拼命，這差事做不成。”
“不能拼命，糊塗呀！”
“這命怎麼這麼倒黴。”
“換個做法？”
“你有主意？”
“殺人不成。”
“咱救人吧！”
四人很快達成了共識。
大楚皇城的水很深，能不拼命，最好別拼命。
祖師爺讓他們殺四類人，別說四類人了，大楚皇城內，殺人都是個麻煩事。
因此，他們換了一個解決思路。
殺人改救人。
讓和尚當和尚，乞丐當乞丐，瘋子當瘋子，皇子當皇子。
這樣一來，沒有人會死，他們也不用拼命。
四人再次起身，跟着老乞丐，進了大楚皇城。
有人城內城外跑斷了腿，有人書裏書外看故事會。
天機老人看着故事的結尾，眉頭緊鎖。
“這廚子是個好廚子，半夜碰見有賊人潛入酒樓偷喝米酒、盜竊餐具，雖然嚇走了賊人，自己也受了涼，害了場病，喪了命...”
天機老人不明白的是，
“這袁青山一生又一生，爲何如此普通？”
普通也就罷了，死法還稀奇古怪。
那說書先生，前半生順風順水，滿肚子的故事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卻在京城裏遇到歹人。
這廚子也是，當過和尚，掌了勺，眼瞅着要結婚生子，卻被一場怪病害了性命。
如果這是尋常人的命數，天機老人也不會太在意，更不會琢磨什麼。
天機叵測，命數不定。
修仙者尚要趨吉避凶，尋常凡人，在這俗世洪流，只能隨波逐流罷了。
但是，他是袁青山。
童子也好，靈藥鎮，青山宗...事事都與袁青山有關。
容不得天機老人馬虎。
“而且這書上之人，命數古怪，無因無果，往前算沒有，往後算也沒有，怪哉怪哉...”
天機老人把書放好，用銀子壓住，又看了一下先前那本書，確定沒有異常。
他俯身再撿起一本無字書，搖晃着竹筒，又開始給袁青山算命。
就在天機老人算命的時候，小樓外有春風，無聲潛入這小樓。
春風不識字，翻的就是書。
書架上，被銀子壓着的第一本書，在春風的作用下，竟然緩緩翻開一頁。
書上的字跡，竟也緩緩變幻。
書頁上，出現密密麻麻的字：
“...那說書人被人套了麻袋，正要往死裏打，結果路過一人仗義出手，救活了說書先生...”
書架上的變化，天機老人沒有察覺。
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部在面前的無字書上。
只見空白的書頁上，出現了一行行字跡。
猛地，天機老人臉色一變，單手將書抓起，貼在眼前，反覆確認。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一世，袁青山有一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