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正想追問,佛爺卻舉起了酒碗,與楚白又碰了碰,把碗中酒水再次喝去一半走。
“我知道,都和你說了,不知道的,你問了我也不知道。”
佛爺坦然說道,
“楚白,你可知道,當年剃度之時,師父曾給我留過一首詩。”
楚白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這首詩,但我大概知道。”
佛爺看着眼前滾滾而來的潮水,聽着潮信,自言自語道,
“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
說完,佛爺又喝了一口酒,恰好是酒碗裏的一半。
他這個和尚,確實不怎麼修善果,從來沒有和尚的樣子。
無論是此界還是外界,佛爺都是這般。
西天沒了,天庭沒了,修佛做什麼?
修成了佛,又有什麼用?
碗中之酒,若是每次都只喝一半,喝多久才能喝完?
楚白看向佛爺,他身上隱約有金光亮起。
佛爺再端起酒碗,感覺酒碗更沉了一些,
“忽地頓開金繩,這裏扯斷玉鎖。”
天地之間,似乎有繩索斷裂之聲。
楚白擡頭,看見天道法則若隱若現。
和之前幾個小世界不同,此地的天道規則,已經接近崩塌。
但是,楚白知道,佛爺說的並非此界。
而是諸多萬千世界的天道。
仙界作爲頂點,如果仙界都出問題了。
其他世界豈能獨善其身?
也許,從仙界毀滅的那一刻起,這場災難就無法避免。
佛爺再次飲酒,站起身來,衝着天地喊了一聲,
“咦!”
聲音,在天地間迴盪,激起無數波瀾。
後面兩句,佛爺沒說。
他碗裏沒酒了。
佛爺看向楚白,面帶微笑。
楚白碗裏還有酒,就剩兩口了。
可這首詩唸完,會發生什麼。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師兄...”
楚白沒有太多傷感,更多的是不解。
他給很多人送過終,渡劫而死的陌生人,師父李半仙,陳叔伯...
這些人,有些與楚白非親非故,有些與楚白情同手足。
送走他們,楚白也沒有太多傷感和愁緒,因爲他相信,總會再見。
只不過,這一次,楚白有些遲疑。
他不清楚,佛爺到底想做什麼。
“佛爺我,是要成佛的人。”
佛爺露出釋懷的笑容,
“既要成佛,何時何地,重要麼?”
西天沒了,佛還在。
只要佛在,西天就在。
錢塘江上的潮水,更加洶涌了,帶着幾分險惡。
天地之間的道則也越來越不穩定。
一切都像在催促着楚白,早些做出決定。
他雙手端起酒碗,顫抖着送到了嘴邊,
這一刻,天地間,一切都彷彿靜止。
唯有楚白與佛爺,站在天地正中心,不受此限制。
佛爺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有些倦了。
他盤膝坐下,看向楚白,最後說道,
“楚白,記得來時路,記得去時路。”
他準備好了。
總要有人成佛,爲什麼不能是自己呢?
這方世界,坍塌在即。
楚白想要脫困,不能像往常一樣。
一直在幫楚白那人,這一次幫不了楚白。
因爲在上個世界,他多出了一次手,幫了蘇乞兒一次。
楚白每一次渡劫成功,外面都有人死,裏面,其實也有人死。
袁青山送了三次楚白,護了一次蘇乞兒。
這一次,要換人了。
只有佛爺舍了身家性命,才能替楚白打通離開此界的通道,成功離開。
就像之前一樣。
也許,在進入此地之前,佛爺就知道,只是他一直沒說。
楚白的手,不再顫抖。
他沒有去喝最後一口酒,沒有去說那句話。
楚白把酒碗砸了。
砰——
酒碗落在石塊上,碎成一地。
這樣的結局,佛爺也許能接受,楚白不能。
楚白有自己的方法卻解決問題。
他握住腰間的那把刀,那把刀柄上刻着‘狂’字的刀。
楚白倒要試試,能不能一刀斬開這世界,這天道,爲兩人搏出一個生機來!
正如之前說的那樣。
楚白確實會算命,但他又不信命!
哪怕是這座世界背後,真是那丐幫的祖師爺,楚白也要出刀試一試!
就這樣走了,讓佛爺死,自己活,他會後悔一輩子。
看着自己身前拔刀的人,佛爺露出一個笑容。
像,太像了。
這樣鬥下去,鬥不贏的。
鬥了那多次,都沒鬥贏。
自己無非是再死一次罷了,怎麼就不能接受呢....
楚白此刻拔刀,無非是從死一個人,變成死兩個人。
一切都會重來....
佛爺有些困了。
打了個哈欠。
一滴淚水,從眼角落到嘴角。
淚中,帶着酒勁。
就在楚白拔刀向天的那一刻,雙方即將碰撞的瞬間。
佛爺藉着酒意,輕聲吟道,
“今日方知我是我。”
一道金光從佛爺身下亮起,卷席着楚白,直奔天邊而去。
但是!
金光還沒來到天邊,異變再生!
轟隆隆——
無聲處,響驚雷!
楚白一刀劈開了金光,掙脫了束縛,重返了天道戰場。
手持狂刀,楚白看着漫天懸浮的破碎天道規則,如同野獸一般低吼道,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