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陳方說的話，胡凱緩緩點了點頭。
昏迷一次之後，他的態度明顯有了轉變。
居然願意配合治療了。
醫生說啥他都答應。
“行，那你別亂動啊，好好配合，馬上給你做血透。”
此時，血液過濾器也被推了下來。
拉上隔簾，對接兩邊導管。
將動脈血管的血抽出，過濾之後再從靜脈血管裏流回。
這是目前唯一有可能能挽救急性中毒患者生命的方法。
……
兩個小時後，血透結束。
胡凱的情況稍微有所好轉。
但張易卻一直愁眉不展。
因爲在張易的視線裏，胡凱除了腎衰竭以外。
他整個肺部都已經開始受到影響，開始局部纖維化。
百草枯最主要的死亡原因就是肺部纖維化，進行性呼吸困難，最後呼吸衰竭。
肺纖維化是一種不可逆的病理改變。
一旦組織開始纖維化，就證明了這人活不了了。
尤其還是百草枯中毒。
一開始，張易想着如果能早一點排出毒素做血液置換。
說不定能有一絲絲的生機。
可是，毒性蔓延太快。
在做透析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病牀上，胡凱的呼吸頻率已經漸漸變快。
陳方立馬安排患者去做了個hrct。
也就是胸部高分辨率ct掃描。
hrct是診斷肺是否纖維化的必要手段。
大晚上的患者比較少，不到十幾分鍾片子就出來了。
陳方一看，直搖頭。
隨後他又將片子交給張易看。
張易臉上也是一陣惋惜。
家屬跑來問他們：
“醫生，我們家胡凱情況到底怎麼樣啊？救活的機率大嗎？”
張易和陳方對視一眼，眼中都是一個意思。
張易微微嘆了嘆氣道：
“做血透確實有可能找回一線生機。
但是現在，我們發現他的肺部已經開始纖維化，這種是不可逆的。
他血液中的毒素我們已經儘可能的清掉了。
可是已經蔓延到身體和器官裏的毒素我們真是沒辦法。
現在只能說走一步看一步。
不過希望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百草枯的致死量是5毫升，也就是喝一小口基本就能致死。
而胡凱喝的是一整瓶！
現在……該做的我們都做了。
希望你們最後不要太傷心。”
百草枯啊，這能怎麼辦呢。
而且最開始患者還不願意配合搶救。
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血透做下來只能說是緩解了一下毒性蔓延。
哎！
張易琢磨着，這應該是他手裏的第一個死亡患者吧……
聽見張易這麼說。
家屬陷入了一陣沉默。
最後還是胡凱的老婆哭着又問了一遍：
“醫生……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再做一次血透呢？我們還有錢，還能做的。”
“肺部已經纖維化了，再做一次血透析的結果也是一樣。
目前百草枯是沒有特效藥的。
它的毒性一旦蔓延到全身基本就不可逆了，必死無疑。
很多電視新聞報道的喝了百草枯還能活下來的，要麼就是喝的量非常少，搶救回來了。
要麼就是喝到了假的百草枯，毒性沒有那麼強。
可胡凱不一樣啊，千方百計的買到了停產的百草枯，還喝了一瓶下去。
哎，真沒辦法了，現在只能是用藥物延緩他的病情發展，但最終結果不會變的。”
一邊哭一邊走到牀邊去罵胡凱。
各種難聽的話全罵了出來。
胡凱雖然身體異常難受，但意識依舊算是清醒的。
看着自己老婆臉上崩潰的表情。
他開口輕輕喊道：
“醫生……醫生……”
張易一聽，連忙走到他旁邊問：
“怎麼了？”
“醫生……我還有沒有救啊？我……我又不想死了……”
聽見這話的醫生護士紛紛皺着眉頭一臉惋惜。
你現在才知道後悔嗎？
已經晚了呀！
“你爲啥又不想死了？”張易問。
胡凱指了指自己老婆說：
“我死了她咋辦啊……還有孩子呢……我……不想死了醫生，你能救救我嗎？”
真服了！
現在纔想起來你還有老婆孩子啊？！
張易一邊搖頭一邊深深吸了口氣。
這可讓他怎麼回答？
能救早救了！
哎！真是造孽啊！
突然，張易想到了自己的系統。
雖然系統只能獎勵臨牀知識和手術……
但是萬一呢？
“系統，在嗎？”
【抱歉，該患者已經進入病情發展的終末期，已無法醫治。】
張易一愣。
我還沒說呢你就知道我要說啥了？！
不過系統都這麼說了，胡凱是真的只能等死了。
“抱歉，你身體裏的毒性實在太強，目前我們也沒辦法了。剩下的時間好好跟家屬說說話吧。”
張易如實回答。
只見胡凱愣愣的看了看張易。
乾澀的眼眶裏閃爍着一點亮光。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哭。
可是現在哭有啥用呢。
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喝這農藥啊……
……
早上七點三十分。
臨近晨間交班時刻，搶救室裏心衰的老太太突然病情加重。
呼之不應、血壓下降、頸動脈搏動消失。
一夜沒閤眼的張易立馬站在牀邊給老太太做心肺復甦。
家屬也在旁邊看着。
畢竟是年齡到了，又是心衰三級。
家屬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搶救了十多分鐘後，心電監護上依舊是一點起色沒有。
家屬也釋懷了。
一邊哭一邊向醫生護士道謝。
急診這邊記錄了一下死亡時間，然後護工幫忙把患者裝進屍袋裏。
半個小時後，屍體就被家屬給拉走了。
被套換洗，消毒。
病牀又煥然一新。
盯着那張剛剛死過人的搶救牀，張易有點愣神。
陳方推了他一把：“想什麼呢張助理？沒見過死人啊？”
“怎麼沒見過，我在icu實習的時候一個月見了四次。”
“那不就對了，人不死醫院還能死在哪？”
張易轉過頭看了陳方一眼。
嚯，說的挺有道理啊。
醫院既是迎接新生的地方，也是送別亡靈的中轉站。
早上八點三十分。
急診科白班的同事基本到齊，開始交接班。
夜班交接班就是將晚上科室裏患者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給白班醫護人員聽，方便他們瞭解患者情況。
交接班結束後就開始查房了。
正當一行醫生走到搶救室裏時。
胡凱的情況突然就不行了。
張易走近一看，肺部大面積纖維化！
已經屬於是呼吸衰竭的狀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