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說，小孩子想要父愛很正常，即使哭鬧也很正常。可是段奕沒哭，五歲的他，站在那個男人面前，還不足半個成人高。
神色冷靜，黝黑的眸子裏閃動着和那個男人如出一轍的冰冷涼薄。那種無情無義的眼神讓她心悸，讓她後怕。
她想以外婆的身份留下他，但是小小的男孩轉過頭來，只能看見那雙眸子裏燃燒着劇烈的仇恨和火焰。
段奕不是被接回去的，他是自己要求回去的。
從他回去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段奕的母親還在的時候，兩個人看着那張酷似那個男人的臉，都十分害怕段奕會長成和那個男人一樣的人。
在那個男人還願意維持那份微小的溫情時，她們還不會這麼想，但是後來男人的真面目揭穿，段奕的母親鬱鬱而終，段奕要回到段家......
尤其是臨走時男孩那仇恨沉靜的眼睛，每一個如今想起來都讓她害怕。
“外婆？外婆。”林柚喚醒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老人。
老人看過去。
“外婆，段奕回來了。”
女孩欣喜的跑向門口，和提着一隻草魚的少年說話。
老人混沌的眼睛清明瞭一刻，心底稍安。
還好，這個女孩子出現了。
5488：【老人家以爲你是來拯救段奕的。】
林柚挑眉：【跟老人家磕一個吧，還挺不好意思的，害她以爲錯了。】
5488：【......】
林柚想接過段奕手中的魚，被段奕躲過，“別碰，腥。”
女孩聽了立刻乖乖的跟在少年身後，把魚放進廚房後，又跟着少年去水井邊，看着少年洗手。
老人躺在竹椅上，眯着眼睛看。
魚塘裏收了水，岸邊有一圈的田螺，鄰居家的幾個小孩跑來叫段奕一起去。
也不知道釣魚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幾個小男孩圍着段奕左一個哥哥，右一個哥哥。
“柚柚也一起去玩吧。”老人突然插話。
幾個小男孩注意到站在段奕身後的林柚，不由得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竊竊私語幾句，然後齊齊拉長聲音“哦”了一聲起鬨。
林柚臉紅紅的，悄悄拉住段奕的衣服。
段奕垂眸看了一眼，對於小男孩們的起鬨沒解釋。
幾個人提着小鐵桶出門，小路不好走，段奕牽着林柚跟在後面。
“聊了什麼？”段奕突然低聲問。
林柚：“外婆說了你小時候的事情。”
段奕一頓，下意識去看女孩臉上的表情。
乾淨清澈，燦爛的笑。
“嗯。”他低低的應了一聲，心裏某根弦鬆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跟你講我母親的事情了嗎？”
“講了。”林柚點頭，模樣很乖。
“那你......”
“段奕，那些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這麼優秀，那麼好，以後一定會更好的。”
女孩鼓起勇氣，握緊了少年的手。
段奕愣在原地，這句話，他好像在哪裏聽過。
記憶裏，母親對他說，好好生活，你以後會更好。
他看着林柚，好像自己再次被人緊緊擁抱住了，那種溫暖的、有人陪伴的感覺從未這樣清晰過。
這是他頭一次在林柚面前如此失態，不斷收緊的手臂像是要把女孩揉進骨血裏。
“哥哥，你們在幹嘛呢？”
幾個小男孩看身後的兩人遲遲沒有跟上來，停下腳步，轉頭便看到兩人擁抱在一起的樣子。
“哦——”
幾個小男孩再次起鬨，“哦”作一團。
林柚害羞的扯住少年的衣服，小臉埋在少年的胸前。
“段、段奕，他們都看着呢。”
段奕用眼神示意幾個人先走，摸了摸女孩的發頂，神色、眸光浸染溫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不怕，讓他們看。”
他的鼻端埋在女孩的柔軟的發裏，馨香充滿了整個胸腔，又酸又漲。
系統播報——
【段奕攻略度百分之七十。】
......
最後，兩人沒去撿田螺，手牽着手回了家。
少年牽着女孩去水井邊洗手的時候，老人剛從小憩中醒來，看見水井邊的兩人又閉上了眼睛。
晚上的時候，還是幾個小男孩送來了一小鐵桶的田螺。
可惜，送來時林柚已經炒好了幾盤小菜，三人已經喫上了。
再做田螺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留着下次喫。
......
最後一晚，屋子外還是一片不斷的蛙聲。
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小鄉村裏，月光就是最好的照明工具。
林柚躺在牀上一直沒有睡，看着系統找的新影片，一人一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
直到隔壁屋子裏傳來了一道急促的喊叫。
系統立即暫停電影，林柚穿好鞋子出去。
直接推門而入。
牀上的少年緊皺着眉，俊朗溫和的眉眼被破壞，染上一絲脆弱。
陷入夢魘的段奕臉色微白，張口呢喃：“她是被你害死的，你不是我父親......”
“爲什麼，爲什麼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念着他......”
5488：【他做噩夢了。】
林柚：【我沒長眼？】
5488：【......我也不想關你電影啊。】
林柚不再鬧，小臉染上焦急和擔憂，搖晃着少年的肩膀。
“段奕，段奕，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快醒醒，你做噩夢了，不要怕，我在這裏呢。”
“段奕，還有我陪着你。”
......
女孩不厭其煩的說着，安慰着少年，想要將少年從夢魘中喚醒。
林柚：【說實話，這種情況一巴掌是最好的喚醒方法。】
5488：【？？？你不扇不是人。】
林柚：【唉，人嘛~生活嘛~任務嘛~算了算了。】
5488：【......】
夢中的段奕，感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女人毫無留戀的眼神和男人冷漠無情的打量，都像一隻大手緊緊掐住了他的幼嫩的脖子。
窒息感伴隨暈眩襲來。
忽然一道光穿透黑暗，爲他擋住了那些年幼時的創傷，將他拉出了黑暗。
“林......柚？”
少年猛地睜開了眼，入眼便是女孩淚眼朦朧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