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我房裏等我,我有事要和我爸媽說。”
她的神情和聲音都很冷淡,夫婦倆聽了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他們也沒想到女兒會直接讓人去自己房間裏躲着,他們又不是談什麼見不得人的話,無非就是問問她這些年在國外都發生了什麼。
倒是傅謹洲並未介意,只是略微點頭,便順着她指的方向進了一間房間。
林柚拉着夫婦倆坐下,看着眼前多年未見的父母,她的臉上也終於浮現了笑容。
眼眶漸漸溼潤。
夫婦倆也是一樣,握着她的手怎麼也看不夠。
他們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比如爲什麼這麼多年都不聯繫家裏,爲什麼回來就突然結婚了,更重要的是她和沈知行之間發生了什麼,這些年來看他們兩口子的也只有沈知行......
林柚斂下了眸子,不急不緩的一一回答。
在來時的路上,她就已經想好了對策,因此在面對父母的詢問時,她顯得十分自然。
......
房間內,傅謹洲看着眼前整潔溫馨的佈置,眉眼倏的軟和下來。
這裏是林柚從小到大居住的地方。
他小心的在房間內行走,不忍心觸碰其中的任何一件物品。
忽然,他的視線被牆上掛着的一幅畫吸引。
他的腳步好似不受控制的朝那邊走去,心跳也開始加快。
他本能開始緊張。
在他面前,是一幅油畫。
但畫中的內容卻令傅謹洲全身血液倒流、冰冷。
他的臉一下子褪色,慘白一片。
畫中畫着田埂、星空、狗尾巴草,還有躺在一起的少年和少女。
在畫框邊掛着那條他再熟悉不過的吊墜,小小的佛牌能看出來被保存得很好,泛着銀光。
傅謹洲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條吊墜,彷彿它是幻覺。
他顫抖着伸出手,拿下來那條懸掛的吊墜,上面的“保平安”三個字似要刺瞎他的眼睛。
“不,不會......”
他不是沒想過這樣的結果,可當證據和真相真的擺在他面前時,他才發現原來真相是這樣的難以面對。
彷彿多看一眼,都能被它過往的鮮血淋漓刺傷雙眼。
門外是溫馨的交談,門內卻是痛苦不堪。
傅謹洲踉蹌着後退,後背狠狠撞上了書櫃,發出一聲巨響,驚動了客廳裏的三人。
要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林柚按住兩人的手,“我去看看就好了。”
她站起身,轉身走入房間內。
脣邊那抹笑越來越豔麗......
“你發現什麼了?”她關上門,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那個瞬間傾頹的男人。
感覺眼前這一幕有趣極了。
以前毫無人性的兇殘野獸,現在卻如受了重創一般匍匐在你跟前,而你會做什麼?
林柚表示:【當然是趁他病,要他命了。】
傅謹洲幾乎捧着那條吊墜跪倒在地上,看見門口站着的林柚,他痛苦的臉上扭曲:
“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傅謹洲你不知道嗎?”
林柚冷冷看着他,她的眼神是那麼冷,但臉上的笑卻是那麼鮮豔。
一如當初從車窗裏探出頭來與他分別。
傅謹洲緊緊攥着手心裏的吊墜,佛牌的棱角被他大力勒進掌心裏,他也不在乎,只是固執的看着女人,沙啞着嗓子道:
“林柚,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林柚笑了。
眸子彎彎,無比甜蜜。
她走了過去,彎下腰,湊近傅謹洲的耳邊,說:
“傅謹洲,你忘記了嗎?這是你親手爲我戴上的吊墜。”
“保平安呢。”
最後一句話,她說的極輕,可落在傅謹洲的心裏卻好似千斤重,就像一重錘砸在他的心臟上,將他的心臟碾得粉碎。
他忍不住,眼睛裏一片血紅。
“林柚......”剛張口,就吐出一口血來。
林柚及時站起身,後退了兩步,涼薄和嫌棄之意很明顯。
【原來電視劇裏演的氣急攻心是真的啊。】
【......】
猩紅的血液染紅了傅謹洲的西裝,在他淺灰色的西裝外套上暈染出一片暗色。
在吐出血來時,他下意識伸手接住了,因此血噴灑在他的手裏、腿上、衣服上......
唯獨沒有灑一滴在地板上。
這個房間,除了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還是乾淨的。
掌心裏的吊墜染上了鮮血,佛牌上保平安的字體也被鮮血染的看不清楚。
“傅謹洲,看來你給的東西也不靈呢。”
林柚站在一旁,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倒地上的男人。
傅謹洲手臂一抖,緊張的看着手心裏護着的吊墜,上面的血跡無論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他急得甚至擡起眼來質問林柚: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爲什麼不告訴我?!”
他的樣子像是一個急於尋找解決辦法的孩子,林柚看着他就像在看一條可憐蟲。
“我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你就是那個我救下的少年——”
林柚輕笑了一聲,傅謹洲仰着頭怔怔的看着她。
“那麼傅謹洲,我希望你在那個時候就死去。”
“死在骯髒的田溝裏,無人問津。”
傅謹洲通紅的眼裏流出淚來,順着他慘白的臉往下墜。
林柚繼續道:
“傅謹洲,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爲什麼會對我這麼狠,你爲什麼可以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唯一做錯的就是當初救了你,我的無辜你看不到,我的痛苦你也看不到,你只想看你想看的,聽你想聽的,可是憑什麼呢?”
“傅謹洲,憑什麼呢?如果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要受苦受難,憑什麼那個人不是你!”
女人拔高的聲音彷彿詛咒,一個字一個字敲打在傅謹洲心上。
又好似一塊滾燙的烙鐵,將女人的充滿不甘和委屈的每一個字都烙印在他身上。
傅謹洲好像聞到了燒焦的氣味,正是從他身上傳來,好像他的靈魂被丟入了十八層地獄的烈焰裏,翻滾灼燒。
“不是的,我不知道......”
“林柚,我不知道你是......”
傅謹洲伸出手,以一種極爲卑微的姿態扯住林柚的裙角。
他倉惶、痛苦、悔恨,甚至跪下來祈求,可他卻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