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管外頭的小太監，小太監也沒催她，只是安靜地等着，等到她下定決心，還是拿起金釵戴上，走出了門，這才一言不發地領着她一步步走出了冷宮。
冷宮外頭的模樣倒是沒有大變，只是路過御花園時，裏面聚集了衆多女子，她們歡聲笑語的，個個身上穿着別具特色的新衣裳。
秦素雪本不想理會，但偏偏這羣女子歡笑得聲音大，不可避免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太后姐姐對我可好了，前日還送了我一盞琉璃燈呢。”
“你那算什麼，昨日太后姐姐可是和我一同用的午膳。”
“那你這個月可沒機會了，明日該輪到我了......”
“你記錯了，明日該是我了。”
“怎麼可能，是我纔對......”
“......”
女子們嬌俏的聲音一句句傳入秦素雪的耳朵裏，卻如一根根細細的銀針，紮在她的心尖。
這些都是她從未見過的人，想來是林柚將她們帶入宮的。
可是既然林柚明明能接受這些女子，爲何當初又要拒絕自己呢？
秦素雪忍不住攥緊了手，身上玫紅色的新衣鮮豔得有些刺目。她想來想去，只能將這些歸結於一個原因——
林柚是可以接受女子的，但她只是不接受自己。
明明還未入冬，秦素雪的臉卻一瞬間被風吹得煞白。她咬緊了牙，才止住了口中淡淡瀰漫開的血腥味。
“到了。”小太監停下，看着面前恢弘的宮殿，“太后在裏面等你。”
秦素雪站在殿門口，擡眼怔怔地看着眼前那扇緊閉的殿門，一時間心中生出了怯懦之情。
明明在冷宮時，她的心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對方，可真到了要相見的時候，她卻站在原地，遲遲邁不開步子。
小太監仍舊沒有催促她，只是退到了一邊。
“既然來了，爲何還不進來？”
女人溫和的嗓音從裏面傳出來，低低的，平平淡淡，一如從前，只是比從前多了幾分慵懶和運籌帷幄。
秦素雪霎時間清醒，抿了抿脣，擡起腿，推門而入。
殿內燃着嫋嫋薰香，有些繚繞。
屋內擺設精緻典雅，不失華貴。
秦素雪一擡頭，便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上首女人平淡如水的眼眸中。
她刻意壓抑的情緒霎時間如泉水涌了出來，伴隨着她的淚水不斷往外流着......
上首的女人並未像往常一樣急切地上前關心她，而是坐在那兒，淡淡笑着詢問：“怎麼哭了？”
秦素雪的眼淚越發洶涌，雙眸緊緊盯着眼前人，發熱發燙。只是無論她的眼睛是如何滾燙的，此刻她的心口卻好似破了一個大洞，凜冽的寒風不斷涌入其中，冰冷刺骨，呼呼不止......
她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在林柚面前跪了下來，聲音顫抖：
“參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殿內一陣沉默，過了許久，等到秦素雪面前的一小片地落滿了她的淚，她才聽見上方傳來一聲輕笑。
笑聲很好聽，清冷中帶着纏綿悱惻的惑氣。可秦素雪卻無心欣賞，只覺得心間寒涼一片。
秦素雪卻未聽從她的話，仍舊跪着。擡起頭，滿眼迷茫又癡迷地望着她，問出了心裏一直想問的問題：“姐姐，難道從一開始，我就在你的算計之中了嗎？”
事到如今，秦素雪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她又不是傻子，很多事情只要串聯起來，細細揣測，她便能將整件事情想得比誰都明白。
只是想得明白是一件事，想不想得通是另外一件事。
她能明白林柚想要獲得權力的慾望，但是她唯一不理解的便是林柚爲何要捨棄她？
難道是她哪裏沒有做好麼？難道是林柚接受不了這違背倫理的事實麼......？
秦素雪能肯定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林柚還未告訴過她。
“你就這麼想知道？”林柚看着她，笑道，“你知道嗎？南君澤和北江堯死前，也在問這個問題，他們到死都不明白，我爲什麼要這麼做。”
秦素雪：“......”
林柚終於站起了身，她緩緩走下來，立在了秦素雪面前，彎腰伸出手指挑起了對方的下巴，觀察了一會兒，才緩緩道：“素雪，你瘦了。”
“姐姐，你還心疼我嗎？”秦素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呢喃道。
林柚笑了笑，鬆開了手：“看在同爲女子的份上，哀家願意滿足你一個願望。”
“願望？”秦素雪愣了愣，“什麼都可以麼......？”
林柚：“什麼都可以。”
秦素雪垂下了頭，手卻默默撫上了發上的金釵。她的動作很溫柔，帶着點兒纏綿的意味......
眼前人無疑還是美的，雖然略顯蒼白和狼狽，但仍舊餘有一分嫵媚和妖嬈。林柚自認爲有一雙欣賞美的眼睛，看得饒有興致。
對於女子，她總是願意多上兩分耐心。但也就兩分而已。
5488以爲秦素雪會趁此機會，提出留在林柚身邊的要求，但出乎意料的是，秦素雪只是扶了扶頭上的金釵，將其戴穩了，才緩緩擡起頭，朝林柚露出一個極爲美豔的笑容，問道：“我想知道，你到底爲何要這樣對我？到底是我哪裏沒有做好......”
5488難以理解，這個時候了，還糾結這個問題幹什麼。
但林柚卻對此毫無意外。
秦素雪是不會藉此機會留下來的，與其留下來看着其他女子和她其樂融融，不如干脆解了心結。起碼自此她們之間再無祕密可言......
【唉，孩子就是這麼傻，纔會被我騙得什麼也不剩下。】
5488：【難道不是你太會騙了麼？】
林柚沒理會5488，伸手替秦素雪將頭上金釵調整了一番，才輕聲道：
“剛出冷宮，想必累了吧，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談。”
說完，她便轉身朝殿後走去。
秦素雪伸手想抓住她，卻只抓到了一團空氣。
盼荷來請她起身，要帶她去其他宮裏歇息。
秦素雪卻沒動，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久，也沒反應過來。
她擡手摸了摸頭上的金釵，好似那裏還有女人指尖餘留下來的溫度......
走出宮殿，看着隨秋風飄落的葉子，她愣愣出神。
她總覺得，明日應該會比今日更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