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上,金融學老師佈置了一些計算題作爲隨堂測驗。
作業內容比較簡單,無非就是涉及到不同國家之間貨幣匯率的轉化問題,還有一些填空和問答題。
學生們依次將作業放在講臺上。
鍾苓子交作業的時候,無意中瞟了一眼公孫瑾,發現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支鋼筆。
這年頭堅持鋼筆寫字的人倒也稀少。
比起漏起墨來跟災難一樣的鋼筆,中性筆還是更受歡迎。
公孫瑾喜歡鋼筆,純粹是因爲前世的習慣。
用鋼筆練字的時候有筆鋒,寫字漂亮。
鍾苓子倒也沒覺得奇怪,錯身離開的時候,遞上自己的作業。
她瞟了一眼講臺上的作業,公孫瑾三個字,遒勁有力,很漂亮的行書。
她覺得有些熟悉,仔細看了看他的填空題和問答題的字跡,覺得那些字體,還有那個油墨的光澤似曾相識。
返回座位的時候,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之前的那個助學金申請表上面的字跡,和公孫瑾寫的字一模一樣。
不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鍾苓子越想越覺得奇怪。
下課後,公孫瑾抱着書本走出教室,準備前往食堂兼職。
“公孫瑾,等一下。”
鍾苓子叫住了他,小跑着過來。
“有事?”
“我的助學金申請表,上面那個字,是不是你寫的?”
鍾苓子面露不解。
“嗯,是我。”
公孫瑾倒也沒打算隱瞞。
“怎麼回事?”
鍾苓子微微皺眉。
“我先回一趟宿舍,你在樓下等我?”
公孫瑾想了想,決定如實相告。
“行。”
公孫瑾回到宿舍,將那個被揉成團的申請表從抽屜裏取出,下樓遞給了她。
“這是你原本的申請表。”
鍾苓子接過那個紙團,若有所思。
“這個是莊曉夢和我聊天的時候給我的。”
“她在一個垃圾桶裏發現了它。”
公孫瑾說完,鍾苓子猛地擡起頭看着他。
“那天她去走廊外面打水,看到你們宿舍的艾舒雨去提交助學金申請表。”
“班委還覺得奇怪,爲什麼只有一張。”
“在經過垃圾桶的時候,她看到艾舒雨扔了一個紙團。”
“就是這個。”
公孫瑾說着,朝那張皺巴巴的申請書努了努嘴。
“我知道了。”
鍾苓子聞言,目光微微閃爍。
“所以,後來那張申請書?”
“我找歐陽瑞要了一份,幫你寫了一份,又交了上去。”
“然後正好是我去參加助學金評選,就給你打了很高的分。”
公孫瑾淡淡地道。
鍾苓子聞言,輕輕抿了抿嘴脣,心裏感激,卻還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我們好像也不是很熟。”
“你,爲什麼……”
從小對愛的缺失,造就了她對外人極端的警惕。
就算是有人對她好,她也會懷疑他們的善意的棉花裏藏着惡意的針。
“助學金本來就應該給最需要它的人。”
公孫瑾說得理所當然,眼神乾淨得純粹。
“謝謝你,公孫瑾。”
鍾苓子看着他的眼睛,很真摯地道了謝。
她需要這筆錢,非常需要。
“沒事的,我去工作了。”
公孫瑾滿不在乎,只當自己做了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
回到食堂的檔口,繼續開始工作。
回宿舍的路上,鍾苓子拿着那張皺巴巴的申請書,自嘲地笑了笑。
進門之後,艾舒雨專心致志地看着書,寫着筆記。
這個寢室長在宿舍裏一直默默無聞,話特別少。
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說話和氣,不緊不慢。
很難想象,她會是這樣的人。
“艾舒雨,我有些事想單獨和你說。”
鍾苓子看了看宿舍裏另外兩人,輕聲說道。
“有什麼事,當着面說不好嗎?”
艾舒雨的筆尖稍稍頓了頓,聲音平靜。
“行,那我就直接說了。”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我在宿舍裏,做了哪些讓你看不順眼的事?”
鍾苓子也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在哪裏得罪了她,犯了她的忌諱。
林娜和胡靜看了過來,有些詫異。
“沒有啊,每個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樣的。你只是不愛說話,我怎麼會討厭你?”
艾舒雨回眸看着她,說得一臉真誠。
迎上那雙眼睛,甚至會生出自我懷疑和負罪感。
鍾苓子盯着她的眼睛,試圖從她的眼睛裏找到些什麼。
艾舒雨沒有避開她的眼神,兩人就這樣對視着。
良久,鍾苓子悠悠地道:“我小時候很喜歡撒謊。”
“每當我撒謊的時候,我就會直視對方的眼睛,毫不避讓。”
“因爲我知道人越是心虛,就越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所以我反其道而行之,就像你現在這樣。”
鍾苓子嘴角抿了抿。
艾舒雨聞言,目光這纔出現了短暫的慌亂。
“想要欺騙別人,就要先欺騙自己。”
“每次我像你這樣說謊的時候,都會反覆給自己暗示,莪說的不是謊話,是真的。”
“可是呢,裝的再像,假的也成不了真的。”
“你什麼意思啊?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艾舒雨說着,做出一副不解,驚訝的表情。
看着她那無辜的表情,鍾苓子突然笑了笑。
“啪!”
猝不及防的一個巴掌,很清脆。
胡靜呆住了,林娜嚇了一跳,都忘了看手機上放着的綜藝。
鍾苓子微微揚起下巴,目光冷冽,神情倨傲。
艾舒雨愣愣地看着她,用手捂着臉。
臉部的滾燙和紅腫,帶着強烈的屈辱感,讓她又驚又怒。
“你?”
鍾苓子將那張貧困生助學金申請表拿了出來。
“不解釋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