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苓子湊在公孫瑾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砧板上的雞肉，活像是一隻嗷嗷待哺的雛鳥。
她在童年時幻想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
剛到竈臺高的她，在廚房裏踮起腳，看着媽媽做飯。
那個溫柔的女人煮着家裏難得喫上一頓的雞湯。
雞肉的香味繚繞在鼻尖，讓她脣齒生津。
她會挽着女人的胳膊撒嬌,問她雞湯什麼時候纔會好。
女人總是笑着說，快了，快了，然後溫柔地看着她。
最後舀起一小碗湯遞給她，湯裏還有她喜歡的紅棗。
雞肉很香，女人會把雞腿留給她。
然而，這樣的情景,似乎只會在夢裏出現。
夢中醒來的她,始終孑然一身。
她無法去依靠別人,還要成爲妹妹的依靠。
“只能喫一兩塊哦。”
“喫多了，顧客會說我們的菜份量少的。”
公孫瑾一邊說，一邊處理着食材。
三黃雞、適量的蔥和薑片、料酒一小勺、花椒十粒、生抽三大勺、老抽一勺、香油一勺、鹽、糖、冰塊、香菜。
白切雞的配料和做法，公孫瑾早就熟記於心。
這是前世去深圳的時候，企圖包養他的美貌少婦教他的。
她是個地道的廣東人，腸粉、燒臘、幹炒牛河、白切雞……這些公孫瑾本來不是很感興趣的東西，都是跟着她慢慢學會的。
尤其是白切雞這道菜，那個女人做得很好。
有些時候去她家裏喫飯。
她會繫着圍裙，挽着麻花辮,在廚房裏忙碌着，給公孫瑾做飯。
公孫瑾神情總是會有些恍惚,覺得她有些像記憶中的媽媽。
倘若以後結了婚，有一個像她這樣的愛人，他應該會覺得很幸福。
但後來,他收到了一張紅色的喜帖,爲了赴這場跨越了十年時間的約，他離開了深圳。
後來就再也沒有回去。
關於這段經歷，公孫瑾不覺得是一件壞事。
他生命中遇見的所有的女孩,或者女人，都教給了他一些東西。
痛也好，愛也罷。
是她們在他身上所付出的，塑造了他如今的模樣。
公孫瑾的身上，有她們存在的痕跡，不可磨滅。
至於鍾苓子，她是要重塑公孫瑾靈魂的人。
“燒一鍋水，水裏放三片生薑，一個蔥段，幾粒花椒，一小勺料酒，水量保證沒過雞。”
“水煮開後把雞扔進去，調小火。火控制在水剛要沸騰但沒有沸騰的程度，蓋上鍋蓋開始燜。”
公孫瑾說着，總感覺那個女人的聲音彷彿還繚繞在耳畔。
他覺得自己不該把她記得那麼清晰，可寂寞的人總是很用心地記住生命中出現的每一個人。
所以，他總是會意猶未盡地想起她，尤其是在夜深人靜，某個睡意全無的時刻。
他會突然記起,那個女人留給他一個嫋娜娉婷的背影,對着鏡子塗口紅的樣子。
那嘴脣的色彩，是熾烈的嫣紅。
“煮雞的同時製作蘸料。蔥姜切末。”
“碗中放多一點生抽，一勺老抽，鹽，糖，適量……”
“適量什麼?”
鍾苓子眨了眨眼。
“雞的洗澡水。”
公孫瑾一本正經地道。
“噗嗤~”
鍾苓子沒忍住，捂着嘴笑了起來。
和那時他說出這句話時，她的反應一樣，但苓子不是她。
苓子是無可替代的。
“適量高湯啦，就是煮雞肉的這個湯。”
“蔥薑末，香油。蘸料味道要重一些。”
公孫瑾說着，在雞起鍋前，提前在一個足夠大的鍋裏放足了清水，然後把冰塊倒入其中。
雞起鍋後，直接扔進冰水裏浸泡。
待冷卻後取出，切掉雞屁股和多餘的脂肪，再熟練地切成大小合適的雞塊擺盤。
考慮到顧客可能不會喜歡香菜，公孫瑾想了想，還是忍住了撒上一些香菜的衝動。
看着盤子裏水嫩的雞肉，鍾苓子眼睛一眨不眨，悄悄吞嚥着唾沫。
“喏，切下來的雞屁股和雞頭，給你解饞。”
公孫瑾嘴角一揚，將雞屁股和雞頭遞到了她面前。
鍾苓子瞪大了水靈的眼睛，鼓着腮幫子，氣呼呼地看着他，活像是一隻受氣的河豚。
“你說的讓我喫兩塊，就是喫這個?”
“哈哈，逗你玩的。”
公孫瑾將雞頭和雞屁股扔進了垃圾桶，洗了洗手，拿起筷子，夾了兩塊，單獨放在了一個盤子裏，順帶蘸上蔥薑末和香菜。
“嚐嚐!”
鍾苓子迫不及待地夾了一筷子喂到嘴裏。
首先入口的，是雞皮的爽滑，不愛喫雞皮的她，也覺得雞皮很是美味，沒有油膩的感覺。
喫起來很清爽，彷彿皮下的脂肪都消融了一般。
雞肉喫起來很是鮮嫩，無需太多調料，簡單的蔥和薑末就已經讓口感上升了好幾個檔次。
肉已經熟透了，但是骨頭還是生的，帶着泛紅的骨髓。
“要不，我們跟客人們說，白切雞賣完了吧。”
“我想自己喫。”
鍾苓子看着公孫瑾，小臉很是認真。
“等回家了，給你做就好了啊。”
公孫瑾欣賞着她一臉的滿足，微微笑着。
這時，公孫瑾突然明白了，前世的他喫着少婦房東做的飯，美貌少婦用一副欣賞，還帶着寵溺的目光看着他時，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那時候的他太年輕了，不懂事。
被人傷害過，也傷害了一些人。
時至今日想起她，帶着些許懷念，還有些愧疚。
她和莉莉一樣，都是曾給過他溫暖，陪他走過一段艱難時光的人。
公孫瑾希望，她們在另一個時空，都能過的好。
“嗚嗚~”
“再讓我喫一塊嘛。”
看着盛盤的白切雞被端走，鍾苓子嘟着嘴，一臉幽怨。
“錄完節目，回去給你做飯。”
公孫瑾說着，將切好的茄子和瘦肉沫下鍋。
肉沫油淋茄子，盛盤的時候還是不少剩餘的。
公孫瑾就特意拿了個小碗，從鍋裏盛了一碗米飯，遞給了鍾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