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有福喜出望外:“謝謝爹,爹真好。”
他一別眼,忽然看到了唐老漢,當時就是一驚。
然後他迅速瞥了一眼吳良,居然一別臉假裝沒看到,拉着他就要往前走。
唐老漢的淚,忍都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聲音打着顫顫:“有福啊!!”
他哭的稀里嘩啦的,伸着手想來抓他:“有福啊,爹來接你了!家裏有糧了,有肉吃了,你回家吧!”
吳良一聽這聲“爹”,臉色就是一變,笑容也收了起來,上下打量了唐老漢幾眼,斜覷着唐有福道:“你不是說那邊都斷乾淨了嗎?他又是哪冒出來的?”
唐有福也急了:“早就斷乾淨了,爹,真的斷乾淨了。”
他朝着唐老漢道:“你能不能別鬧騰了!當初不是你們不要我的?休了我娘,又不給我飯喫,這會兒又來裝好人了!是不是就見不得我好?”
唐老漢哭道:“沒,沒不給你飯喫啊!有福啊,你聽爹的話,爹雖然是個蠢的,但也知道,外頭的人都壞的很,哪有人好生生給旁人家養兒子的,你可別叫他給騙了啊!!”
吳良眼神一厲。
然後他高聲道:“胡說八道!誰騙你們了!誰稀罕騙你們!你們一窩子窮酸有啥好騙的!?你們不信我就算了,我走就是!”
唐有福嚇壞了,一把抓住他手:“爹!我們沒有不信你!我們全都信你!”
吳良冷呵呵的道:“什麼信不信的,說的好聽!我掏心掏肺的對你們娘倆,結果到頭來,還是親爹親!”
“沒,真沒!”唐有福也是急了,不管不顧的上來,一頭撞開了唐老漢:“你能不能放過我?你自己過的稀巴爛,就非得叫我也跟着稀巴爛的過是不是?有你這麼當爹的嗎!對仇人都沒這麼狠吧?”
唐老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唐有祥一夥人一路小跑到了這兒,第一眼就看到了這一幕。
唐有祥氣炸了,衝上來飛起一腳,直接就把唐有福給踹飛了,唐有吉幾個人趕緊過來,把唐老漢扶了起來。
唐有祥怒道:“畜生玩意兒!對自己的親爹動手!死了都得下十八層地獄!!”
吳良一看來了這麼些人,二話不說,掉頭就走了。
唐有福急了,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追了上去,“爹!爹你等等我!!”
吳良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唐有福追了幾步沒追上,也急眼了,猛然扭回頭,宛似看着生死仇人:“你們就非得擋着我的好前程是不是?你們好生對我,我得了飯鋪子你們沒準兒也能落點好處,你們要非給我攪黃了這事,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把唐有祥給氣的,又是一腳,唐有福趴着飛了出去,趴在地上就像一個癩蛤蟆。
後頭人也怒斥:“這是你爹!你親爹!你不認親爹,認一個外人當爹,你還有理了是吧?”
唐有福疼的縮成一團,不敢回嘴了。
早有史家的人聽見動靜,呼啦啦的過來了,仍舊是史家大媳婦一馬當先,老遠就道:“怎麼着怎麼着!跟我們史家槓上了是吧!你們把老婆都休了,還管人家改嫁不改嫁?不改嫁咋辦?一文錢也沒帶回來,就活該餓死?”
史家媳婦被他說的一噎,又道:“這可不是我們拉着他,是他自己賴着不走的!你們唐家連兒子都留不住,還有臉在這兒叫喚,也不嫌丟人現眼!”
這麼說着,她就叫:“有福!你說說,你是想跟着你娘,還是回去找你那個窮爹!你自個兒說!!”
唐有福一見史家人過來,也趕緊爬了起來,站在她後頭道:“我跟着我娘!我爹沒把我當兒子待,我在家喫不上穿不上的,我不回去!!”
史家媳婦得意洋洋:“聽見了沒!你們聽見了沒!!”
仍舊是那個嘴快的後生道:“你們史家使了什麼邪法,教的人家孩子不認親爹!!”
史家媳婦翻了個白眼:“這個鍋我們可不認,你們唐家教了孩子十三年,我們可連十三天都還沒教夠呢!”
唐有祥幾個人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所以,這就是村醫說的那話了。
佔理不佔理的又如何?唐有福自己不願意,這事兒怎麼辦都丟人。
唐老漢叫兩個後生攙扶着,直勾勾的看着唐有福,整個人呆呆怔怔的。
他自己丟臉受罪,他不大在乎,但看着兒子和村裏人這麼憋屈,他心裏難受的不行,怎麼都過意不去。
他往前走了幾步,遠遠的道:“有福啊,你聽爹一句勸,這世上沒有白白對人好的,對你好,肯定得圖你點啥。他有錢有鋪子的,願意娶你娘,還認你當兒,還叫你繼承家業……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啊!爹雖然想不明白咋回事,但肯定是有個緣故的,你年輕,別叫眼前的甜頭給迷了眼,你得好生尋思尋思啊!”
唐有福一臉嘲諷:“說來說去的,你不就是想叫我回去?我就是不回去!”
唐老漢看了他一會兒,點了點頭,就拉住了旁邊後生的手:“走,咱回村。”
連唐有祥兄弟倆都愣了下:“爹?”
唐老漢直接道:“回去。”
幾人互看了幾眼,唐有祥一招手:“走,咱回去!”
於是一幫人就扶着唐老漢走了。
史家坡的村口,吳良掀了掀馬車簾子,看着他們走遠,冷笑着吩咐車伕:“去,去跟史家人說,他們要不把這個事兒處理利索,婚事就做罷!”
車伕趕緊小跑着去了。
史家人一聽就急了。
這災荒年,家家都喫不飽飯,自打這個親事開始商議,他們已經從吳良那兒拿了兩袋子糧食了,再說了,他們還指望着史婆子出嫁之後,拉拔他們呢,怎麼也不能叫這親事黃了。
史婆子自己也着急。
她心疼弟弟,不想給弟弟家添負擔,也想趕緊嫁出去,帶着兒子過好日子,又能順便接濟弟弟,就道:“我去跟唐老實說!他不敢不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