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蘞屬於全能型天才,一雙手能化腐朽爲神奇,既能治病救人起死回生,又能用筆墨勾勒出栩栩如生、堪稱打印的設計圖稿,還做得一手好菜,寫得一手好字……似乎,這世上沒有白蘞不會做的事情。
尊煌搬來一張椅子,坐在白蘞對面。
他一邊說出腦海中大概的圖案想法,白蘞一邊用筆尖畫出輪廓,將尊煌所想,完美呈現在紙張上。
一個祥雲圖騰的長命鎖,鎖心中間只一個正楷福字,字體方正,棱角分明,寓意吉祥福運,神明庇佑。
一個沒有任何圖騰的無憂鐲,金鑲玉,寓意堅韌純粹,不染殺戮,當一個快樂的奶糰子。
“畫好了,看看符不符合你的預想?”白蘞伸手將圖稿紙遞給尊煌,脣邊勾着笑意,眼眸溫柔,“不滿意我再修改,重畫也可以。”
尊煌冰涼的手指蹭過白蘞指尖,接過圖稿紙,垂眸認真端詳。
“白蘞你好厲害!”
尊煌擡起亮晶晶的墨眸,毫不吝嗇地誇讚。
白蘞繞過書桌,走到尊煌身邊,含笑的桃花眸落在尊煌冷白蜷起的長指上,問,“是不是冷?你手有點涼。”
尊煌一臉懵,“你怎麼知道我手涼?我們又沒有牽……”
白蘞曲起的骨節輕輕碰了一下尊煌的手背,低垂的眼眸柔情似水,“剛剛遞圖稿紙碰到了。你滿意的話,我們就下樓,你回房間穿件外套,我給你煮水果茶。”
“一會兒茶,一會兒點心,一會兒湯,一會兒飯,白蘞,你把老子當豬養啊?”
白蘞凝視着微眯墨眸裝兇的尊煌,脣角的弧度愈發寵溺,他餘光掃向圖稿紙,溫柔反駁,“養寶寶。”
尊煌甜蜜的心尖彷彿被火燙了下,嚥了咽乾澀的喉嚨,很想起身熱吻白蘞,將口腔裏泛疼的每一寸軟肉再次獻祭。
“嘖,損不損啊你,總佔老子便宜。”
白蘞啞言失笑,習慣了不解釋。
好在尊煌沒生氣,一邊嘟囔着“看在你幫老子繪圖的份上,饒你一回”,一邊垂眸很小心仔細的將圖稿紙對摺,收好。
珍視的讓白蘞嫉妒。
“白蘞。”
“嗯?”
尊煌坐着不動,伸出手,“冷。你給老子暖暖。”
“好。”
白蘞勾脣,溫熱的手掌包裹住尊煌冰涼的指尖,剋制輕柔地揉了揉,“可以這樣牽着你下樓嗎?”
尊煌沒回答,長指主動地鑲嵌進白蘞指縫間,纏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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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彷彿爛了個窟窿。
連續幾個小時的暴雨分秒未停,尊煌多穿了一件黑色外套,坐在落地窗邊的單人沙發上看雨,側臉白皙冷峻,有些失神,沒有人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什麼。
在聽到廚房裏碗勺碰撞的細微聲響,竈火關上,尊煌黯紅的墨眸斂去痛楚,恢復絲縷光亮,他扯了扯脣角,太僵硬了,又試了幾下,終於在白蘞的腳步靠近前,他回眸,衝着白蘞笑得溫暖柔軟,純粹得沒心沒肺。
“怎麼只煮了一碗?你不喫麼?”
白蘞煮了蘋果熱橙茶,直接端到尊煌面前的小圓桌上,他放下碗,去牽尊煌手,舒展的眉心隨即蹙起。
很冰。
比在樓上書房時還涼。
“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白蘞掌心覆上尊煌光潔的額頭,又被冰得心臟一顫。不燙,不是發燒,但體溫低的不正常。
尊煌悄然避開白蘞欲要落在他手腕脈搏處的指尖,笑着搖頭,“老子好着呢,生龍活虎,你別咒我。”
“你低溫很低……”
“白蘞你又開始念念唸了是吧?”尊煌不悅地打斷白蘞,有些不耐煩。脊背向後靠了靠,跟白蘞拉開距離。
白蘞察覺到尊煌忽然的抗拒,習慣性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攥了攥空掉的掌心,欲言又止,只能將關心的話咽回去。
“……生氣了?”
白蘞不敢再碰觸尊煌,連語調都變得小心翼翼。
怕站着會給尊煌造成壓迫感,他半蹲下身,一手撐在沙發沿,哄着連眼神都不願意再給他的尊煌。
尊煌指了指桌上的碗,給出“和解”方案,非常理直氣壯且傲嬌,“餵我。喫完我就不計較你笑話我是病秧子的事情了。”
白蘞:“……”
一碗清香四溢甜滋滋的蘋果熱橙茶,白蘞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輕輕吹得不燙,再餵給尊煌。
尊煌很給面子,連甜湯帶果肉喫得乾乾淨淨。最後,履行和解承諾,讓白蘞彎腰湊過來一些,他主動給了白蘞一個擁抱。
冰涼的脣瓣,貼在白蘞耳邊,“……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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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凌晨,大雨滂沱。
晝亮刺眼的車燈彷彿劈開雨幕的利劍。
冰雹般大的雨滴砸在黑傘上啪啪作響。
鬼卿撐着傘,疾步穿過庭院,按照約定來接尊煌,進行第三十次的剜心取血。
三十次。
整整一個月。
一個月不間斷的連續剖開心臟,取血飼蠱,哪怕是閻召殺手組織逼供俘虜的酷刑,也遠不及尊煌所承受的折磨痛苦。
“你還好嗎?”
鬼卿將手中的雨傘遞給尊煌,煞眸里布滿擔憂。
“沒事。”尊煌接過雨傘,撐開,頭也不回地走進暴雨裏。
狂風襲來,外面遠比尊煌預想的冷,他攥着傘柄的大手逐漸顫抖發白,發覺他現在似乎連撐傘都很費力。
風再稍微大一點,尊煌毫不懷疑,傘會失控脫離他掌心。
上車後,尊煌一言不發,只側眸凝視着車窗玻璃上迅速聚集又滑落的雨珠。鬼卿嘗試着跟尊煌說話,想要活躍這窒息壓抑的氣氛,逗尊煌開心,但尊煌似乎屏蔽了一切外界信息,拒絕交流,蒼冷的臉龐上連表情都沒有。
屢次碰壁,鬼卿只能專心開車,惡劣極端的暴風雨天氣又在崎嶇的峽谷,很考驗車技,稍不留神就會釀成慘劇。
車停。
抵達暴雨濃霧中唯一燈火通明的別院。
鬼卿正準備下車,一直沉默的尊煌開了口,“等一下,我們聊聊,我有東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