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紅梅問,“你去孃家小栩誰帶的?”
“我媽帶的。”
“我感覺啊都帶矯情了,以前不這麼矯情的,我說兩句他就會聽。”
言下之意,小栩被肖紅慣得反而不好帶了,把她之前給他培養出的生活習慣全都打亂了。
這話佟言聽着不太舒服,肖紅帶孩子特別仔細,怎麼能說是她把孩子慣壞了?
周南川手裏抱着孩子,坐在走廊上,“媽,好好坐着等,你別開口了。”
裏面在手術,大家心情都有點沉重,這一沉重,負面情緒也就出來了。
“嫂子,媽說得對,之前小栩不這樣,去海城呆幾天感覺嬌氣了。”
周南川起身,一臉警告的看着她。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周雪琪沒再說了,但佟言沒辦法當作沒發生過。
她平時遇到這種事尚且能理解,也能勸自己不要跟她們一般見識,可是怎麼就無端牽扯到肖紅身上了。
她心情不太好,一是因爲病了,二是昨天到今天一直行程匆忙,雖然睡了很多覺,身上也沒什麼力。
也有可能和趙楚然給她發的一條信息有關,今早她醒來,收到趙楚然昨晚發的信息,說丁佳曼給秦風生了個女兒,兩人正在鬧離婚,問她丁佳曼生產那晚,她和秦風見面說了什麼。
佟言老老實實,不帶絲毫隱瞞,而趙楚然那邊也沒有什麼新的消息。
她挺怕的,怕秦風因爲和她見一面就離婚。
與其牽扯不清,她更希望事情都能有個解決辦法,各自安好,現在這樣就挺好了。
當下她完全沒有辦法出面,也不適合出面,甚至都沒資格過問這事兒,但心裏有不安,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周南川察覺到她出神,一隻手搭在她腰上,朝着她笑。
省醫院在省會,離臨西市很遠,大部分親戚來不了,潘創義和周晨忙着院子裏的事,打來了電話問手術的情況。
一直到中午人才從手術室推出來,張着嘴,看上去極其猙獰,面色蒼白如紙。
鄧紅梅當時就哭了,連忙用棉籤給他擦嘴脣。
喊他,“有成……”
周南川情緒有些低落,一直守着,一家人圍着周有成轉,生怕出了什麼事。
這樣的狀態持續到晚上依舊沒有一點好轉,人不會說話了,張着嘴躺在那,吃不了東西,也不能動……
醫生說這些情況是正常的,等手術後恢復就好了,都要經歷這麼一段。
術後注意事項很多,天熱怕感染,也怕傷口恢復不好,需要人一直看着,鄧紅梅不願意走,周雪琪也怕出事,兩人在醫院守夜。
周南川不放心佟言一個人在酒店,陪着她和孩子到酒店睡覺,等兩人睡了才離開。
如此過了兩天,到了第三天周有成勉強能說出來話了,但支支吾吾有點聽不清楚,一開口就像是交代後事一樣。
“南川,我攢了錢存在摺子裏,留給小栩……”
“雪琪也有幾萬,到時候遇到合適的婆家……”
“照顧好你媽,紅梅,以後跟着南川喫住。”
“我留的錢給小栩……讀書,讀大學,小栩要讀大學……”
動完手術人難受,切除了胃癌變的部分,身體機能無法適應,周有成有時候說這話時是清醒的狀態,有時候說這些話就跟做夢一樣。
佟言感冒一直沒有好徹底,斷斷續續,當天和第二天沒什麼事,過了幾天又開始喉嚨痛。
她沒有單獨自己帶過孩子,但眼下只能自己帶,戴着口罩伺候孩子,喝奶,紙尿褲,洗澡,換衣服。
第三天夜裏,佟言被孩子吵醒了,一摸額頭,發現孩子體溫有點燙。
大晚上沒有溫度計,也沒有藥物,她手足無措。
小栩一直在哭,哭得渾身是汗,哭得身體越來越燙。
她抱着孩子在酒店走來走去,“小栩你別哭了,別哭了……”
低着頭,用臉感受孩子身上的體溫,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別哭了小栩,別哭……”
她也難受,咽口水都疼,給孩子擦眼淚,拿毛巾給他擦,不知道怎麼辦。
若是在海城一切都很方便,有熟人,有朋友,想找個人幫忙很簡單。
可在這西北,她人生地不熟,這麼大半夜孩子病了,她根本找不到人幫忙。
又過了一會兒,她將孩子哄睡着了,想將他放下換個衣服送去醫院,要不然在這耗下去到天亮,她不放心。
剛放下,孩子又醒了,完全不給她換衣服的機會。
“別哭,小栩,你別哭啊……”
佟言急得掉眼淚,給他泡奶喝,小栩不喝,放聲大哭,甚至還被奶嗆了。嗆得小臉通紅,一直咳嗽,兩隻眼睛瞪着她,幾乎嗆得喘不過氣來。
佟言連忙給他拍背,將嗆進去的一口奶咳了出來,孩子這才恢復聲音,哭得更厲害了。
孩子哭,佟言也哭,他哭得大聲,佟言不敢發出聲音,低低的哭,“別哭了……”
佟言顧不上換衣服,穿着睡衣一邊從外面出來,一邊給周南川打電話。
“南川,小栩好像發燒了。”
周南川在醫院守夜,連着幾天都沒睡好,接到電話,“試了溫度嗎?”
“沒有溫度計,我現在帶他來醫院。”
“你等着我來接你,晚上……”
“沒關係,我抱着小栩走幾步就到了,也就十分鐘,不遠。”
“你……”
“南川,你爸傷口好像不對勁了!”
鄧紅梅忽然間喊了一聲,聲音都嚇得發抖了,周南川來不及跟佟言在說什麼,立刻去看周有成的情況。
剛動完手術,腹部刀口被針縫合起來,每天都有醫生過來看情況,其他時候就是家屬自己觀察。
傷口的位置幾天過去了還是有血水從縫合的地方冒出來,鄧紅梅天天都害怕發炎,感染,一遇到點情況就嚇得哭。
周雪琪膽子小,也沒遇到過這種事,手術前還能幫忙照顧照顧,手術後看到傷口就害怕。
周南川不怕,用棉球沾着碘伏,一點點將血水清理乾淨,清理了會後很快又冒出來……
鄧紅梅不懂其中的原理,只覺得出事兒了,哭得人都在發抖。
“媽,你別哭了。”
“怎麼辦啊南川,叫醫生過來看看,感染了不得了啊!”
“媽,這是正常的,醫生也說了會有這種情況。”
周南川照顧周有成的傷口,照顧鄧紅梅的情緒。
另一頭,佟言抱着孩子從酒店出來,孩子一直哭,路過前臺的時候前臺兩個服務員盯着她看,以爲她是賣孩子的。
她戴着口罩,睡衣外面套了件防曬衣拉到領口,鞋子還是酒店裏的拖鞋,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