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栩沒幾下就把飯喫完了,今天週四,在上完一天課就休息,他伸了個懶腰,背上了書包,“叔叔,我後天想去葡萄園。”
“行。”
“帶同學去。”
“可以,叔叔來安排,想喫什麼我提前打好招呼。”
兩人對完話周栩看着周南川,“爸爸……”
“他不是答應你了?”
周栩笑着去上學去了,易明德放下筷子,“等等,爺爺送。”
“不行,我不要你送……”
易明德每次開車送他去念書,都得從車上下來,看着他徹底不見人影了纔回去,周栩不喜歡這樣。
還是司機好,他剛進學校的門轉頭就開走了。
“奶奶晚上做點蛋糕。”
“好,做,做……我早點回來。”
“你們這樣慣他,會把他慣壞。”
大家都沉默了,不說話了,周南川放下餐具要離開,“哥,我朋友找你辦的事什麼時候能辦下來。”
“就這兩天。”
“南川,我們不是慣孩子,孩子喫喝玩樂是基礎的,他好好學習,也乖巧聽話,生活上的我們不滿足怎麼行?”
“只有你們覺得他乖巧聽話。”
大家都擡了擡眉頭,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所有人都覺得周栩很乖,但周南川對這個兒子像是有濾鏡,只能看到他的缺點,他也偶爾鼓勵孩子,但這種機率少得可憐。
三年前周南川接手的爛尾樓成爲海城炙手可熱的知名豪宅,他在手裏多握了兩個月,對外出售直接賣空了。
這爲安和入駐房地產打下了很好的基礎,但周南川對這個行業興趣並不強,房產固然賺錢,可持續靠着這個賺錢行不通。
他始終沒忘記自己的老本行,在海城擴大了水果種植,海城是經濟中心,打造的既是生態水果,也是風景區。
“喂,坤哥……”
“南川,幫我去參加一個拍賣會。”
“上次那個?”
“那塊地我得拿下來,用公司的名義囤起來。”
“你不是找了人?”
“競爭對手太多,怕出問題。”
徐坤人在臨西,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他結婚後沒過多久何歡就有了,生了對雙胞胎,都是姑娘。
長得一模一樣,大眼睛,長睫毛,白白嫩嫩的。
西北一夥人都有姑娘,就他沒有,但沒人敢提這茬。
何歡和徐坤本是沒什麼感情的,但日子久了,孩子也有了,徐坤對她的態度也有所改觀,別的不說,何歡總體來說很賢惠,處處都爲徐坤考慮,在家將兩個孩子也養得很好。
“我不去。”
“肖家是會出席,但你跟肖紅這麼多年也沒少見面,你慌什麼?”
這些年來他給肖紅使絆子,肖紅也給他使絆子,各自都憋着壞水,但論陰險肖紅真不是周南川的對手,她讓周南川喫的虧總能被他化解,而周南川令她喫的虧,得讓她掉塊肉。
周南川冷冷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她的臉。”
他和楊晴結了婚,帶着潘源一起長期住在西北,遠離海城的是非,楊晴懷孕了幫着安和做賬,也方便在家養胎。
西北那塊土地,他是好幾年沒有回去過了。
不久前周雪琪打電話,說鄧紅梅病了,想讓他回去看看,他藉着沒時間暫時推辭了,可該面對的遲早是要面對的。
鄧紅梅也是在易敏佳入獄後不久回想起自己對周南川的虧欠,想彌補他。
他不要任何彌補,也沒給鄧紅梅任何機會。
他沒什麼能給她的,只能給她錢。
在安和周家村以前那塊小地方,鄧紅梅算是村裏最有錢的老太太了,人人都羨慕她有個能幹的兒子,但只要鄧紅梅心裏清楚,周南川早就不把她當媽了。
他這個人什麼都好,唯獨太記仇。
家裏有女人的男人都犯懶,周南川沒有女人,自然什麼累活都落在他頭上。
他到的時間算是早,跟海城幾個領導說了幾句話,跟認識的圈裏人也聊了幾句,說完後坐下,正要休息一番,餘光瞥到了進門的的方向。
他微微眯眼,錯覺,一定是錯覺。
那個穿着西裝的女人……她怎麼可能在這出現?
肖紅是讓肖勳替她出席,打過招呼,但發出去的名單不能改,佟言在簽到牆上寫的也是肖紅的名字。
黑色的職業裝,挽起的頭髮,低調的手包,下面的位置被籤滿了,她微微踮腳,擡頭簽字,將自己的手拉得很長。
國內的項目佟言沒有經手,這種場合下也並不認識什麼人,她找了個稍微靠後的位置想坐下,看到一道熟悉的輪廓,
那道輪廓毫無避諱打量她,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從前排後坐要踩着一層層階梯,她腦子一片空白顯然忘記了這件事。
她下意識匆忙後退,一腳踩空,整個人跌倒在地。
動靜之大,引來衆多目光,正要往後排走的人也不得不停下腳步。
“小姐……沒事吧?”
“小姐……”
“沒關係,我沒事。”
佟言低着頭,勉強直起身不再繼續往後座去,反而一瘸一拐往前面去。
背後的目光一直注視着她,佟言感覺得到,她一直垂着頭,眼睛早就紅了。
知道他在後面,佟言全程都沒有回頭,但那張臉還是清晰的印在她的腦子裏。
這幾年他身上的那股子冷淡與沉穩幾乎深入骨髓,見到她時眼中並無波瀾,就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他的平常和無所謂,更讓她不安。
拍賣會開始前十分鐘,佟言坐不下去了,轉頭去衛生間抽了一根菸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背靠着牆,想起他說的話。
不原諒。
無論她有什麼初衷,她都不會原諒她的。
一根菸滅了,佟言又點了一根,抽到一半聽到拍賣會倒計時,她不得已滅了煙,匆忙趕去會場。
大部分人已經到了,剩下她往裏走,階梯上只有她一個人不慌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