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遞給她一張單子，佟言接過來看了一眼，眼神暗了幾分，“怎麼了？”
她突然間變得緊張起來，“是我哪裏……”
“不是。”
佟言站了起來，“你在我媽那裏辭職兩次，在我這也辭職，周晨，不要開這種玩笑。”
這幾年是他一直在她身邊輔助她，許多事情才能夠這麼順利，好不容易輕巧點了，他要走。
“打算回西北，回家，我媽歲數大了。”
周晨這一走好些年了，回西北的次數寥寥無幾，他也二十多歲了，母親年紀也大了，一個人住在臨西的小縣城裏，錢是有了，但人孤獨。
大家都結婚了，有了孩子，周晨的母親也着急，電話裏哭了好幾次了。
聽完前因後果，佟言心裏莫名惆悵起來，“是啊，她歲數大了，確實應該多陪陪她。”
“回去後在當地隨便做個小生意，不要求規模多大，也不要求收入，養家餬口就好。”
接觸大城市的繁華，接觸肖家和慕家這些深不可測的人心，突然覺得平平淡淡也不錯。
若不是放心不下佟言，他早就應該回去了，不會選擇進入肖家總部工作這麼久。
“想法很好，人就是該這樣，知足常樂。”
“嗯。”
周晨沒說話，佟言望着那張辭職單也有點出神，“好，我等會兒就把字簽了，你想什麼時候走？”
“月底就走，儘快。”
“是有點着急。”
她都沒做好準備，周晨就要走，“你回海城前就想跟你提，但考慮到你回去後這邊沒人管。”
佟言深吸了一口氣，“我又要重新找一個跟你一樣能力出衆的。”
“我有什麼能力？”周晨笑了，“剛來海城我什麼都不懂，我的一切都是肖總給我的。”
肖紅幫他太多了，幾乎改變了他的人生，所以縱使是肖紅有什麼錯處，他也沒辦法去指責她，批判她。
哪怕她逼着佟言嫁給了慕長臨，他也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力的情況下幫助她度過難關。
“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就好，知道自己要什麼就好，這是最重要的。”
“你呢？”
“我什麼？”
“知道自己要什麼嗎？”
佟言沒有回答他的話，“你走了還會回來看我嗎？？”
西北到這邊來一趟不容易，周晨低聲笑了，“不知道，我現在什麼也不知道，我媽叫我回去結婚，只知道要結婚，不知道對象是誰。”
“公司這麼多人，有沒有喜歡的人，考慮帶一個回去給她看看？”
“不合適。”
這些混在高端職場的女人，過不慣西北柴米油鹽的生活，周晨完全沒想過。
“那有沒有喜歡的？”
“我喜歡你。”
佟言愕然，眼中滿是震驚，周晨開玩笑似的，“你不知道吧？”
他像是平時聊天一樣，並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川哥知道，肖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我以爲你是故意裝不知道，結果是真的。”
“周晨……”
“沒關係，我能幫你的只能到這裏，我得回去結婚，過自己的生活。”
佟言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看了看辭職單，也笑了，“我希望你過得好。”
“我也希望你過得好，開懷大笑，自由自在，好久沒看你畫畫了。”
都快忘記畫筆怎麼拿了。
“要是有機會把煙戒了，女人抽菸對身體不好。”
“知道了，好。”
“蘇赫能力不錯，肖勳退下去後他在公司沒得到任何重用，我看出來他想跟着你，你帶帶他，會比我用得順手。”
——
周晨要走，三年的幫助佟言不知道怎麼感謝他，只能讓他回國的日子靠前一些，再靠前一些。
他在這沒有朋友沒有親戚的，怕是早就呆膩了。
她是真的自私，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回頭一想她許多事都沒有考慮到。
月底前佟言親自送周晨離開，飛機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佟言擡頭望天。
這天沒有太陽，是陰天，平靜得可怕，一絲風都沒有。
周晨陪她三年徹底放下了，她也真心希望周晨在國內能過得好。
不要像她一樣，所有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要像她一樣。
周南川接到潘創義電話的時候剛從工地出來，摘了安全帽，“在哪兒呢？”
“有事說事。”
“還是這副死樣子，這不行。”
“滾。”
男人正要掛電話，“有消息，你知道什麼事兒嗎？”
在潘創義那裏，什麼事都是事，在縣裏呆久了，也算是跟西北那幫大媽練出來了，他鼓吹的本事見長，誰家跑丟了貓，死了一條狗，誰家姑娘帶孩子回孃家了，他都知道。
偶爾就來跟他說。
累的人累死，閒的人閒死。
“你要是沒事做就來海城待幾天。”
“不來。”
“當初安和來海城發展是你舉雙手雙腳支持的。”
“今非昔比。”
海城紙醉金迷，他黑歷史又多，哪有在縣裏待得自在。
守着這一方土地，日子不要太舒服了。
“義哥，喫飯了。”
“等等，我說話呢。”
“你別說話了，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喜歡聽。”
“周晨回來了，他媽給他介紹了個對象，是咱們本地大學生。”
“咱們？”潘創義待久了，自然而然把自己當西北人了。
周南川提醒他，“你是海城人，潘創義，到西北幾年就以爲自己是西北人，還咱們，你要不要點臉？”
潘創義選擇性忽略他的一些話，“小姑娘長得不錯，有點文化但不多，看着很斯文，父母都是單位裏的。”
“嗯。”
周晨回來是讓人很意外，“他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大明和海洋還是想讓他回來，我也提了，但他似乎沒這個意思。”
周晨性格和他很像，不輕易低頭。
“人看上了嗎？”
“說是不錯，差不多了就要把日子定下來，你說怎麼這麼快呢，媽的……連周晨都特麼要結婚了。”
“過幾年耀星也要結婚了。”
“那還早，他歲數那麼點大。”
“他爸十八歲就生了他。”
潘創義徹底不說話了，撓了撓頭，“空了也回來看看吧，回家聚聚。”
“嗯。”
周晨走了，她身邊還有誰呢？
肖紅長期在國內，她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