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田仰鼓譟着衆人,向朱連璧表達效忠之意時,沈廷揚這個錚錚書生,卻橫眉冷指,當面彈劾起了田仰。
“沈廷揚,你休要血口噴人,我田仰對大明忠心耿耿,怎麼就是奸佞小人了?”田仰臉色一變,怒目圓睜,跳腳喊了起來。
“殿下冤枉啊,這沈廷揚不過是一個國子監司業,整日裏無所事事,到處抨擊朝中官吏,分明別有用心,試想朝中官吏,人人相互攻訐,還有何人敢於任事?”
不得不說田仰這個官場不倒翁,不愧是個老油條,一番自我辯解,說的有理有據,直接把沈廷揚形容成了一個噴子。
面對沈廷揚彈劾田仰一事,朱連璧雖然佩服對方的勇氣,但卻認爲是不合時宜的。
現在田仰手中還掌握了一萬多大軍,這些人馬現在是聽朝廷的,還是田仰的呢?
答案顯而易見的,如果這個時候治田仰之罪,很有可能真會通州城中三萬兵馬的譁變。
畢竟朱連璧剛剛藉故,斬殺了張士儀和張鵬翼兩個總兵,現在城中的三萬人馬,正需要田仰去安置,若把田仰殺了,這些人馬肯定無人能夠號召。
朱連璧現在對於通州守軍來說,說白了與路人甲沒區別,他要是提着田仰幾個人的人頭去軍營,就算不引起反抗,也定然無法收攏軍心。
但田仰在就不同,畢竟他現在是這支軍隊的統率,朱連璧必須依靠田仰的名頭,把兵權收回來,才能依法對田仰治罪。
朱連璧微微皺眉,尋思之下,心中便有了主意。
“來人啊,把此人拉下去,杖責二十,押入船艙關押起來,來日嚴加治罪。”朱連璧現在需要利用田仰,也只能委屈沈廷揚了。
“殿下,沈大人一時胡言亂語,還請吳王殿下寬恕。”王臣縉現在也看出來了,眼前這位吳王殿下,顯然是拿捏住了田仰。
但同樣田仰似乎也獲得了朱連璧的信任,眼看沈廷揚要被治罪,爲人忠直的他,只得仗義執言的站了出來。
“休要多言,田大人執掌護漕軍,能夠在江北各鎮投降建奴之際,依舊忠於大明,收復通州各州縣,即便有些過錯,與之大義相比,本王也理當重重封賞。”
朱連璧大手一揮,示意宋和帶人,把沈廷揚和王臣縉給拖了出去。
“田大人,你的忠心與功績,本王都看在眼裏,斷然不會因爲個別人的誣衊,而偏聽偏信的。”朱連璧緊接着安慰了一下田仰,笑呵呵執其手面向船艙中的一衆官吏。
“諸位大人忠於我大明,本王很欣慰,剛纔的插曲,不過是個小小的誤會。”
“大家繼續喝酒欣賞歌舞,我與田大人有些事情要商談,就先告辭了。”
“恭送吳王殿下。”雖然衆人已然沒有獵豔之心,但這會梁雲構一幫官吏,其實都知道,現在已然被軟禁,也只能任人擺佈。
“李本深,留下一百軍士留守船隻,其餘人馬下船,準備入城接收城中兵馬大權。”走出船艙之際,朱連璧吩咐了李本深一句。
心領神會的李本深,迅速率隊簇擁着田仰,率先下了戰船。
慢了一步的朱璉,這會卻來到了船艙底部,正在守護沈廷揚、王臣縉的宋和,連忙上前行禮。
“哼。”見到朱連璧到來,沈廷揚高昂着頭,發出了不屑之聲。
王臣縉表情複雜,躬身拱手行禮。
“沈大人,鐵骨錚錚,令本王佩服,然本王問一句,如果我剛纔殺了田仰,你可有辦法,替本王收攏城中三萬將士?”
朱連璧看人的眼光是不錯的,沈廷揚和王臣縉,能夠當衆頂撞彈劾田仰,足見是個耿直忠義之人,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代表就是正義的。
做大事之人,若一味直來直往,從不講究手段,最後必然難成大業。
一句話問得沈廷揚啞口無言,朱連璧隨即又說:“沈大人可直達,建奴二十萬大軍,已經貢獻常州,正在向蘇州、湖州進發,目標直指整個江南。”
“我大明滅亡,已在朝夕之間。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殺一個田仰容易,可一旦引起通州三萬兵馬的譁變,豈不是令親着通仇者快嗎?”
“本王在蘇州面臨險境之際,冒險來通州,並不是爲了一個田仰,同樣也不是爲了沈大人你,而是爲了護漕軍的水師船隻,爲了通州城中的三萬將士。”
“現在對於大明,對於蘇州,對於本王來說,通州的三萬將士,也許就是本王堅守蘇州,反敗爲勝的一支奇兵。”
“沈大人,你可明白,本王的苦心?”
朱連璧的這一番肺腑之言,讓沈廷揚這個錚錚書生,有種醍醐灌頂之感,面對朱連璧明亮而真誠的目光,沈廷揚彷彿看到了大明的未來與希望。
“起來,起來,爲國敢於直諫者,何罪之有?”朱連璧感慨着上前,扶起沈廷揚,眼中飽含着真誠。
“沈大人,王大人,現在本王需要你們的忠誠,來爲我收攏通州的兵馬,識別可用之才,不知二位大人可願意,爲我大明盡一份力量呢?”
“願爲吳王殿下效勞,肝腦塗地,在所不辭。”沈廷揚、王臣縉跪倒在地,以頭杵地表態。
“二位大人請起。”朱連璧伸手扶起二人,目視二人沉聲道:“沈廷揚聽令,本王授予你操江提督一職,王臣縉擔任操江御使,接管長江防務,統領長江所有水師船隻。”
“臣謹遵吳王詔令。”沈廷揚和王臣縉心頭一震,無不是內心激盪莫名。
在這個關鍵時刻,朱連璧任命他二人,出任長江防務,很明顯是要二人,接管田仰所部人馬。
果然朱連璧這會又說:“張士儀、張鵬翼的人馬,以及通州碼頭的船隻,全部由你們二人接管,我明早就會帶田仰本部人馬,先行撤回蘇州府。”
“你二人整頓好手中兵馬,立即撤往常熟和太倉港,做好長江防務,訓練兵馬,若蘇州告急,本王會派人傳令你們率軍支援。”
“吳王殿下英明。”沈廷揚不但是個錚臣,還是個能臣,要知道如崇禎皇帝,這般苛刻的人,都曾經感嘆的說:“居官盡如沈廷揚,天下何難治啊!”
朱連璧離開之後,留下宋和和兩百軍士,聽沈廷揚、王臣縉調用。
他與李本深,率領一千八百名士卒,在田仰的引領下,進入城中大營,第一時間接管了田仰所部的護漕軍,共一萬五千名士卒。
田仰雖然無法約束軍隊的軍紀,但他身爲漕運總督,這支混編的軍隊,各營遊擊,參將還是得爲他馬首是瞻的。
“諸位將軍,這位是吳王殿下,從今以後,我護漕軍將士,無條件服從吳王殿下命令。”
田仰的中軍大帳內,二十幾個遊擊、參將在田仰號令下,紛紛向上首的朱連璧行禮。
“拜見吳王殿下。”朱連璧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目光內斂,和氣的笑道:“諸位將軍請起,護漕軍今後仍然是田總督統率,本王就是來認認門。”
眼前這些將領,朱連璧並沒有認識的,所以也不知道其中有誰可信。
“田大人,下令吧。”朱連璧與衆將見過面之後,看向田仰說道。
“奉吳王殿下王詔,包圍張士儀、張鵬翼兩個逆賊的兵馬,如有反抗者,殺無赦。”田仰拔劍在手,揚聲一聲大喝。
帳下衆將驚愣之下,李本深從朱連璧身後走了出來,一把把張士儀和張鵬翼的頭顱,丟在了衆人面前。
“此二人陰謀投降建奴韃子,現已經被吳王殿下誅殺,爲防止他手下兵馬叛逃,還請諸位將軍立即調兵行動。”
李本深獰笑一聲,一臉冷酷的說道。
“卑職等遵令。”眼前這些護漕軍將領,看到兩顆血淋淋的頭顱,腦袋一陣發麻,迅速調動兵馬,連夜把張士儀、張鵬翼二人所部一萬多人馬,盡數包圍在了營寨之中。
天亮時分,通州校場內外,城牆上下,三萬將士,擠滿了整個城北,密密麻麻的士卒,手持着刀槍劍弩,表情肅穆。
朱連璧騎着一匹渾身雪白,頭戴簪纓鐵盔,身穿獸面麒麟鎧甲,身披團花雪白袍,在李本深、田仰以及血牙軍的簇擁下,表情肅穆走進了校場。
一路策馬登上高臺之上,策馬揚鞭的朱連璧,銳利的目光,嚴峻的掃過校場上,黑壓壓的將士。
“我乃大明吳王,當今皇上嫡子,今日來此,不是來治罪你們,而是來帶領你們,建功立業,驅逐建奴,中興大明大業的。”
朱連璧的怒吼聲,傳遍整個校場,場下的張士儀、張鵬翼所部人馬,則有些茫然無措,昨晚他們很多人都是被迫驅趕到了校場。
直到來了校場,才知道因爲他們的總兵謀反,他們已經成爲戴罪之身。
“現在我需要兩名總兵,四名副總兵,統率軍隊,誰敢上前聽令。”朱連璧並沒有錄用,田仰推舉的將領,而是當衆提出了要求,準備任命用於承擔重任的將領。
“卑職劉鉉,誓死效忠大明,願爲吳王殿下效力。”在短暫的沉吟之下,軍中副將劉鉉,昂首站了出來。
“卑職秦衍……”
“卑職張永琪,卑職許四、卑職劉承印、卑職郭從寬,願爲大明效忠,誓死忠於吳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