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不是戰艦?”劉一峯指着遠離港口的那艘鄭和級,問到身邊的李鴻基:“你不是說尖底船頭,三角軟帆必爲戰艦嘛?”

    “大頭領,鄭和級的確都是戰艦,但那一艘不是。”

    “何出此言?”

    “因爲所有的火炮都下下來了。”

    劉一峯仔細回想了下離港前的鄭和級,的確如李鴻基所言,暴露在外的甲板上,一個火炮都看不到。不僅如此,船壁上的那些炮口,也能看出來是從裏面封住了。

    “應該是改裝後的鄭和級,專門用來運送大人物的。鄭和級雖然操作複雜,但是據說是現在最好最快的船。”

    “大人物?難道我們坐的不是鄭和級?”

    李鴻基偷偷的翻個白眼,說道:“大頭領,我們坐的是寶船。”

    “鄭和下西洋的那個寶船!?”

    “西洋是哪裏?”

    “不用在意啦。”劉一峯擺了擺手,繼續追問道:“我們坐的是大寶船?”

    “嗯。”

    “可是,不是說寶船的所有圖紙都被銷燬了嘛?”

    “大頭領,你聽誰說的?爲什麼要銷燬寶船的圖紙?”

    學術界普通認同的說法是天順朝停止下西洋後,寶船的相關資料只是被封存了而已並沒有銷燬,明朝寶船的相關文獻資料是在清朝被銷燬的。

    劉一峯趕緊改口道:“哦,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那是胡說八道。”李鴻基斬釘截鐵道:“寶船的圖紙好好的保存在應天府,而且福建都司也一直有寶船在服役,海軍成立後,寶船更是大規模增建了一大批的。”

    說完,他指向了港口外,那艘鄭和級已經成爲了一個黑點,而天邊又出現了十幾個黑點。

    “那些應該就是來接我們的寶船了。”

    劉一峯很興奮,畢竟鄭和下西洋的寶船可是傳說中人類歷史上建造的最大的全木製的風帆艦船!

    蓋倫船留下了相當多的文獻資料,甚至還有實物船體,劉一峯對蓋倫船興趣不大。但鄭和大寶船那可是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的,不僅船體全部被毀,所有官方文獻資料和圖紙也完全被毀了,後世的考古學家都只能靠隻言片語去猜測。

    現在不僅有機會一窺真容,還能親自搭乘,劉一峯能不興奮嘛。

    等那十幾艘寶船靠近港口後,衆人都看了過去。

    “怎麼這船的帆和剛纔那艘不一樣呀,土黃土黃的,剛纔那白帆看上去氣派多了。”

    “你知道個屁,剛纔那船明顯就是大人物的船,我們這些民夫,坐的就是這種土黃土黃的船。”

    “剛纔那條船好高的,怎麼這些船都這麼矮呀。”

    馮碩和另外4個商行的頭領也都圍了過來,他們紛紛的討論了起來。李鴻基之前和劉一峯的對話他們也聽到了部分,馮碩就直接問到:“李鴻基,爲什麼兩種船不一樣呀?”

    李鴻基畢竟還是個不到20歲的年輕人,還是挺享受這種衆人都關注自己的情況的,有些得意的說道:

    “之前那條船是軍艦,只不過沒裝火炮而已。那種船速度快,也靈活,遠程航行最佳。但載重量不如我們要坐的寶船,而我們的寶船速度雖然相對要慢些,也笨重些,可是載重量大。”

    “爲什麼呀?”

    “李鴻基,軍艦爲什麼那麼高呀?”

    “不都是船嘛,怎麼用的是兩種帆呀?”

    “那種白帆和這種土黃色的帆有什麼區別呀?”

    衆人的問題連珠炮般的糊了李鴻基一臉,他卻一個也回答不出來。

    他畢竟只是在南軍聽聞過一些海軍的常識,不是真正在海軍服役過,更不是什麼專家,只能張着嘴巴動了好幾下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些問題的答案很簡單,軟帆是包括了波斯文明,阿拉伯文明,希臘文明和羅馬文明的地中海文化圈的航海體系,而硬帆是獨屬華夏文化圈的航海體系。

    這些寶船是多桅的,清一色爲用竹子做撐條的硬帆。帆布有些是植物纖維編制的,比如竹蓆,有些是浸過專門藥水的帆布,所以顏色大多數是土黃色的。

    這就是華夏文明特有的硬帆。

    硬帆的佈局比軟帆簡單太多了,不需要複雜又繁瑣的支索,只需要簡單的錨點控制每條撐條,然後彙總於一個滑輪系統就能控制其升帆和降帆了。

    而操作那個滑輪的的人,甚至能精簡到一個熟手即可。軟帆可做不到,每面帆都需要至少兩個熟練的水手,而且全帆展開的情況下能多達十幾面帆的。

    同等面積下,硬帆接受和轉化的風力是超過軟帆的,所以硬帆的桅杆也就不需要太高,因爲硬帆體系不需要那麼多帆。軟帆往往是極高的桅杆,有些橫桅杆也會極寬,都是爲了掛更多的帆布產生媲美硬帆的動力,這也導致了軟帆的成本遠超硬帆。

    當然這些是硬帆的優點,它也是有缺點的。

    首先就是複雜海況下,硬帆的靈活性遠低於軟帆。

    軟帆因爲帆多,在熟手的操控下能做到每一面帆接受不同角度的風力,讓船支保持一定的動力。而硬帆一個桅杆就一面帆,且往往很大,操控靈活度是極低的。

    所以面對複雜海況和風向的時候,硬帆唯一的選擇就是收帆,而軟帆除了收帆外也能冒險在熟手的操控下依然展帆的。

    也因爲硬帆的笨重,如果是那種長時間不靠岸的航行,軟帆的效率也遠高於硬帆。

    首先就是軟帆破了能及時補修,補不好了就方帆裁剪爲三角帆,三角帆能裁剪爲多面小型三角帆,實在補不了了就卸下那一面帆布即可。

    但硬帆從製造時就是一整面的,一旦出現了不能繼續使用的破口,整面帆捕捉風力的能力就沒了。如果船支沒有帶備用帆的話,那根桅杆基本就只能空置了。

    因爲撐條的存在,硬帆佔用面積也遠高於軟帆的帆布,艙室畢竟是有限的。所以長時間不靠岸的航行,軟帆的效率絕對高於硬帆。

    最後就是整體航速了,硬帆的笨重導致它對逆風的利用率遠低於順風,海面上不可能一直順風,所以整體航速而言,硬帆弱於軟帆。

    總的來說:近海多停靠的行商,性價比極高的硬帆遠超軟帆。遠洋跨海的航行或者海上作戰,靈活好維護的軟帆碾壓硬帆。

    劉一峯下意識的科普完華夏硬帆和地中海軟帆後,突然意識到自己周邊一片安靜。

    他回頭看了眼,發現從李鴻基到馮碩到4個頭領到幾個海事局的官吏都愣愣的聽着,傻傻的看着自己。

    他們其實大多數人沒聽的太明白,但也模模糊糊的感覺劉一峯說的好像是對的:我每個字都聽得懂,但連起來怎麼卻又聽不懂了,可是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因爲覺得很厲害,就絕對不能暴露自己聽不懂,所以每個人都是一臉的嚴肅。

    不過其中有兩人是基本上都聽懂了的,一個就是在南軍中被啓蒙過航海嘗試的李鴻基,另一個則是一位20多歲的男子。

    或許不應該叫他男子了,因爲從他的打扮來看,他是一位東廠的公公。?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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