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應星揮了揮手,讓港口上百名海事局官員都免禮。他也沒想到迎接自己的官員規模會這麼大,其中很多人在本土時他就見過了,基本上可以說東山州海事局的大半個高層都在這裏了。
“你們怎麼都來了?”
幾個官員互相看了眼,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按照正常流程,宋應星應該在6月就到達樕山城的,但現在已經快8月底了,中秋都過了。
要不是半路有鄭和級帶來了宋應星換乘寶船的消息,他們都準備告知朝廷東山州海事局新任管事可能在航程中出事了。因爲擔心自己的新晉長官出問題,不知不覺間,東山州海事局的官員都坐船北上,到了樕山城。
隨便找了個藉口敷衍了宋應星後,衆官員把宋應星迎到了樕山城海事局中。晚上的接風宴後,不夠格的官員陸陸續續的退下,剩下的都是東山州海事局的高層了。
很自然的,他們就開始彙報起了工作。
“宋大人,這是今年東山州的財政報表。”
宋應星看之前有心理準備,但他沒想到缺口會這麼大:“這…朝廷的撥款呢?難道被半路截下來了?誰這麼大膽!”
衆官員趕緊解釋朝廷的撥款沒有被貪污。
“那怎麼還會有這麼大的缺口!?”
“宋大人,這是因爲上一任管事,強行在藟山城南方修建了金山城導致的。”
“金山城?”
在本土時,宋應星從去年就開始看東山州的各種資料了,但他完全沒有聽說過“金山城”的存在。
東山州目前有兩座10萬人級別的大城市,一座就是北方樕株山下的樕山城,這也是大明在東山州建立的第一座城,另一座則是距離樕山城上千裏的藟山城了,是開始移民後民夫建立的。
藟山城周圍的環境比樕山城好太多了,藟山城的南方是一片肥沃的平原,不論是耕種還是放牧,都是媲美華北平原的存在。
但問題是藟山城及周邊生活了20多萬人,產出的糧食根本喫不完,又無法運回本土,還要向本土採購基礎物資,導致藟山城的財政總體來說一直都是赤字。
都這種情況了,上任管事居然還要在藟山城南方再起一座城市,這不是再東山州的已經瀕臨破碎的財政上再插一刀嘛?
“爲什麼,他爲什麼要再建城?這事朝廷知道嘛?”
“朝廷不知道,上任管事大人建城的原因是他說在哪裏發現了金礦,爲了討個吉祥,所以叫金山城。”
“金礦!?”
宋應星眼睛頓時亮了,如果東山州真的能發現金礦,那對東山州是極大的利好,也難怪上任管事要強行建城了。
“發現礦脈沒?儲量多少?”
幾個官員頓時面露難色,領頭之人只能硬着頭皮說道:“目前…還沒有發現…礦脈…”
楊長白,孫欣和吳三桂都聽傻了,礦脈都還沒發現,就建一座城?這算的上是欺君之罪了!無比厭惡東山州的內閣知道了此事還不在陛下面前大做文章,讓東山州和海事局無比難堪!
難怪上一任管事莫名其妙的就被海事局的徐大人一擼到底,押送回了本土,纔有了宋大人今年的赴任。
“豈有此理!豎子誤國!”
宋應星剛纔已經看過金山城的相關信息了,金山城距離藟山城上千裏遠,坐船鄭和級要6天左右,南洋級也要10天。差不多就是從威海到寧波的距離,對於海運技術已經十分發達的大明來說,這個距離不算遠。
金山城的選址其實非常棒,那是一個天然的半封閉海灣,南北兩個半島把西面近百里長的潟湖圍在裏面,潟湖水深浪平,幾乎整個沿岸到處都能修建良港。而金山城就坐落在潟湖入口南邊的那座半島的平原上,依山而建,易守難攻。
但這又有什麼意義?
整個東山州,除了少量被大明稱呼爲棕皮野人的土著外,根本沒有稱得上是敵人的存在。那些棕皮野人也很少出現在海邊,都是深入內地的東山州探險隊在深山老林中遇到的。
修建一座天然的海邊堡壘防禦誰?
難道是準備叛變後防御大明的軍隊嘛!?
也不怪宋應星如此惡毒的猜測,因爲這金山城真的修的毫無必要,除非有人能證明那裏真的有金礦。
“你們爲什麼不阻止他!?”
“宋大人,當時我們也真的以爲發現了金礦。”
接着衆官員開始給他講前年的事。
前年藟山城剛忙完民夫的事,一艘小船載着二十幾個去南方探險的人回到了藟山城,當船支靠岸後造成了巨大的轟動。滿滿一整船的黃金原礦讓無數人爭先恐後的詢問他們在哪裏發現的。
接着就是無數東山州的商行分部,派出隊伍南下也去找金礦了。
雖然大明律不允許私礦的存在,但東山州一直鼓勵探險,但凡發現了資源東山州都有獎勵的。
所以無數人幻想着一夜暴富就跟來了,現在還留在東山州的大明一等公民不外乎兩種人:要麼是窮到回本土的船票都買不起的民夫,要不就把自己飛黃騰達都賭在了東山州的探險家。海事局建立的那個營地自然而然的就成爲了尋找金礦之人的聚集地,金礦還沒有找到,卻在去年乾脆修建起了一座城。
“那些發現金礦的探險者呢?”
“失蹤了……”
“失蹤了!?”
海事局衆官員有些不敢面對宋應星,他們自己都覺得這個故事有些過於離奇了。
“失蹤了!?二十幾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失蹤了?”宋應星覺得這件事好像沒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了。
“他們在哪裏失蹤的?”
“在距離金山城幾百裏遠的山區中失蹤的,當時跟着他們去找金礦的海事局的人說他們進入了一個山谷後就不見了?”
“找呀,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的,我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但上千人把那個山谷幾乎翻了一遍,一點蹤跡都找不到。”一個官員說道:“整個東山州都在傳這件事,都說他們其實是當初南下探險者的亡魂,就是爲了騙更多的人來陪葬的。”
宋應星氣笑了:“少說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他們是不是遇到什麼野獸了?或者那些棕皮野人?”
另一個官員說道:“大人,我們也這麼想,但那個山谷裏面動物都沒幾隻,最近的水源都在幾十裏外,完全不像有人生存的痕跡,是不會有棕皮野人的。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去年一整年一直到今天,無數商行和其他探險者都在傳那些人是被海事局給殺了,因爲海事局向獨吞發現金礦的功勞。所以他們一直在那片區域挖掘金礦,但是沒有人發現當初那些探險者挖掘的痕跡。那麼多金礦原石,是不可能在地面上撿到的。”
這下連旁聽的3個年輕人也察覺到這件事的不對勁了。
“查,立專案組給我查,這事絕對有蹊蹺!”
宋應星內心深處已經有答案了,但是他還不準備說出來。
他內心的答案很簡單,整件事就是上任海事局管事爲了自己的政績搞出來的。
金礦很可能是他偷偷利用民夫船隊從扶桑的金礦走私過來的,那二十幾個探險者也是他的人,他就是爲了在南方再建一座城市,這是最符合現實的猜測。
其實東山州海事局的官員也這麼想,他們又不是無能之輩。只不過金山城的存在的確讓已經如一潭死水般4,5年的東山州活了過來,很多商行不停的從本土運送民夫過來,送到金山城去開山尋礦。
他們給東山州這潭死水注入了活力,所以整個東山州海事局從上到下也就都裝作沒猜到金礦一事有貓膩了。
但去年海事局總部帶着5艘全副武裝的鄭和級直接把上任管事帶回了大明本土,然後在年底通知宋應星將接任新一任管事。
這態度表現得很明顯了:本土也看穿了上一任管事的小動作。
上一任管事被帶走後,海事局在金山城的一切開礦行爲都停下來了,只有民間的商行還在繼續。這些海事局官員都以爲新任管事宋應星會帶來關於金山城以及金礦事件的處理方式,而那就是海事局本部的態度。
所以他們纔會都集中在了樕山城,並在彙報工作時,有意無意的把金山城的事放在了首例彙報中。
但宋應星的態度讓他們很是迷茫,怎麼感覺信任管事完全不知道金山城和金礦事件呀。這不應該呀,本部難道沒有告訴他該怎麼處理嘛?還是說這個新任管事是那種最不願意擔責的官僚?裝糊塗的高手?
送走了海事局的官員後,宋應星也慢慢回過味來了。
他不是官場新人,這些海事局官員今天的舉動和背後的用意他慢慢的也品出來了,於是那個疑問也出現在了他的心中:爲什麼徐大人完全不告訴自己關於金山城和金礦的事件??0?2